定下白德奇演主角简福是白鹏飞拍板的。
白鹏飞想拍一出类似话剧的戏,需要演员能适应这种演出方式,虽然白德奇自己觉得他第二场面试时演的不好,但其实他已经是四个候选人中拿到剧本后表现的最好的了。
而且白德奇虽然才十五,但因为是个大高个,打扮一下完全可以演十七八的少年,气质和外形都比较符合简福这个角色。
另外三个候选人,齐哥儿年纪比较大,另一个学徒灵气不足,而邵述良,小伙子长得非常正派,一身正气,往那儿一站就是个主角,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被师兄弟欺负的模样。
选定主角后,白鹏飞很快也确定了蛇形刁手其他的选角。白鹏飞自己看过脑海里的这部戏,发现这戏根本没有女性的主要角色,人物关系简单,分配起来没什么很为难的。
选了几个人试戏,白鹏飞最终决定让邵忠智化上老人妆,演教简福蛇形拳的白长天,他自己演大反派上官逸云,魏丑儿演作为搞笑担当的武馆大师兄,班社里一个中年末生演卧底洪泰武馆的伙夫老张,邵忠愚演洪泰武馆馆主,邵述良则演洪泰武馆少当家,其余角色,很快也都确定下来。
蛇形刁手原本的设定挪到申朝也没什么问题,此时江湖上也有很多开门收徒的武师,不同武术流派在不同利益群体间流传,门派间的矛盾亦是不少。所以对于武馆、门派这些概念,大申百姓完全能理解。
蛇形刁手里还有一个“俄罗斯第一高手”“洋人传教士”的反派角色,类似职业在此时的大申倒是有,比如在江南的黄教佛爷们,可是把江南百姓害的不轻,把他们塑造成反派估计会得到很多临安观众的认同,不过白鹏飞实在不敢这么写。申朝以黄教为国教,他如果塑造一个黄教邪僧的角色,只怕不需要江玉山帮忙,鹏程社就能再面临一次捉班大拷。
至于拜基督的景教,在此时的申朝也是有的,不过鉴于萧慎人对于各种宗教都很维护,基本是种遇庙烧香的态度,任何宗教,包括儒教,只要感觉自己被欺负了到官府里去申诉,基本都能换来萧申朝廷的帮助,白鹏飞决定自己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为好。
所以最后他把这个角色改成了一个西域第一高手,一个被上官逸云请来帮助杀死白长天的色目人。
确定角色之后,他们便在元宝街开始排练新戏。武术话剧这种东西白鹏飞自己都没看过,排练起来自然困难不断,白鹏飞只得每天在元宝街忙碌。
一转眼就是十天过去,这天傍晚白鹏飞正准备下班回家,突然见他派去盯着吉庆班的小厮急急忙忙跑进练功房。
白鹏飞奇怪问道:“什么事?”
那小厮示意白鹏飞和他走到一边,然后才在白鹏飞耳边小声说:“刚才江玉山在台上吐血了。”…
白鹏飞大吃一惊,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杜妙隆下的手,不禁惊讶这女人也太狠了,是要闹出人命的节奏。
他连忙问具体情况。那小厮是他从城外找来的一个恶少年,每天扮作卖茶汤的在吉庆班门口转悠,答道:
“下午有江玉山的戏,我一直在门口守着,演到半场,便突然见好多观众走出来,相互都交谈着什么,我拉着一个人问,那人便说什么江玉山吐血了,戏也没法演,看到一半便散了。”
“我先自不信,但问了几个人都是这般说。我便到吉庆班里,见勾栏中乱做一团,花钱拉了一个在场子里提篮卖枇杷的细细问来,他便说:
江玉山当时正在台上唱着,一个高腔上不去,像是倒了仓,那天观众不到五成,本就人少,他还在舞台上出丑,心中约莫也是自责,于是重新又唱了一遍,这一回高腔是上去了,可再开口,突然声音便哑了,只见张嘴不见出声。江玉山便在台上发急,勉强试了几次,台下一点声音也听不见,观众正在议论间,江玉山突然在台上一口血吐了出来,戏服都染红了,整个勾栏便大乱起来。”
白鹏飞听得目瞪口呆,想了想,自己现在也不合适去找杜妙隆,虽然心中猫挠一样,也只能于叫那小厮回去继续看住吉庆班,自己先回家。
在家里等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宵禁刚刚解除,白鹏飞便听见楼下传来车铃声,探头出窗,认出那正是杜妙隆的骡车。
白鹏飞洗漱一番,连忙下楼。
杜妙隆的车停在后巷隐蔽处,正打算叫人去敲白鹏飞家的门,白鹏飞就自己出来了。
他直接跳上车子,钻进车厢。
杜妙隆今天没化什么妆,只是嘴上染了点红唇,但看起来依旧漂亮。
一见白鹏飞,她就说道:“江班主吐血和我没关系。”
白鹏飞一愣,继而神情明显的将信将疑。
杜妙隆连忙自证清白道:“我只是想买通班底,让他们走掉,使得班社没法正常经营而已,从没想过害了别人的身子。”
白鹏飞怀疑道:“那他是怎么吐血的。”
杜妙隆叹了口气。
“江班主自从班社走了下坡路,这两个月钱压在班子里,只得受那些股东的气,班底又跟他闹,他被搞得焦头烂额。这几日,那些股东又说班子上座太少,要他请角儿来,吉庆班这场面哪里还有名角儿能来,江班主只能自己上了。”
“他一连几天上火,前几天还跟我说他嗓子哑了,吃了好几天去火药才见好转。抱怨连连,把周克祥、常班主、鲍大家,还有你痛骂了一遍。”
白鹏飞连忙道:“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是他自己要去的。”
杜妙隆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眼神中明显在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白鹏飞一笑,不说话了。…
杜妙隆继续道:“白班主后来演了几场,起初上座是恢复了些,但他嗓子不舒服,唱的不算好,后来客人也渐渐地抱怨。”
“前天晚上,听说江班主心里气苦,就去喝了一夜的酒,昨天再唱,在台上就突然没声音了,他一个着急,居然吐出血来。”
白鹏飞听得无语,江玉山嗓子不舒服的情况下还连续演出不说,竟然还去喝酒,他不死谁死?
他想起江玉山的唱法,倒是早就知道他那嗓子有问题,唱法也是不科学,走的本就是毁嗓子的路。心烦气躁,加上作息不规律,过度用嗓情况下丢掉声音也不是不可能。
他猜想江玉山发不出声音,多半是声带结节了,这是唱戏演员常见的职业病,早期可以调养好,但如果不加重视,发展到严重程度,就很有可能失声。至于吐血,那是因为发不出声音,着急使劲,把咽部的毛细血管弄破了。
江玉山也是挺惨的,听杜妙隆的描述,他病情大概率不会轻,如果是重度声带结节在前世还能够通过手术治疗,放到此时的医疗条件下,就会非常麻烦,只靠调理,禁酒、生活规律、不用嗓子,配合中药,花上几年大概也只能恢复到日常说话没障碍的程度,至于登台,恐怕是再也别想。对于江玉山这样的人来说,这算是断了生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