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言只觉得头疼不已。
裴泠泠这疯癫的病一时不见好,他就得多受一时!
于是,沈泽言只能板着脸,将裴泠泠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严肃地说道:“泠泠,你若是再这样,我就只能将你送回去了。”
一句便让裴泠泠老实了下来。
只是没过多久,她又有些百无聊赖地伸着手在沈泽言腰腹戳了戳,笑眯眯地喊了一声相公,他讨好地说:“如今他们都没醒,不如我们出去找找药草?大阵附近有好些能用得上的药草,我识路,来回也不过几炷香的时间,快得很。”
这个提议沈泽言自然是同意的。
沈泽言与裴泠泠出去了没多久之后,沈娇娘就醒了,她先是诧异于身边无人,随后在看到一脚歪歪斜斜的几个字之后,稍稍松了一口气。
气一出,她就察觉到了腹腔中的闷痛感。
有裴泠泠在,且又是和沈泽言一道出去采药了,沈娇娘也就没怎么着急,盘腿坐下之后,提气几个吐纳,将身体里紊乱的气息给安抚下来了一点。。
一旁的姜越之在昏睡之中蹙了眉头。
这一夜对他来说,并不好过。他在幻梦之中重走了一遍饱含着痛苦的过去,亦重复了一遍今生。他看到自己与沈娇娘刀剑相向,看到自己冷血地站在陛下身后,看着自己孤独地死在三冬腊月。
来时凄凄,去时戚戚。
他姜越之的一生,似乎不管重走多少遍,都是孤寂的一生。
就在他被痛苦缠身,不能自拔时,一股暖意自他眉心传递到他脸颊两侧,慢慢地就慰藉了他这颗冰冷的心。
睁开眼,姜越之看到沈娇娘正在用烘热的衣袍碎片盖在他脸上,身上。
即便是到天亮时,姜越之的身体不再变冷了,看上去也不再是青白一片,但若是将手放上去,便仍然会感觉到异于常人的冰冷。
“谢,谢谢你。”姜越之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只是想要明确地将自己的感谢表达出来。
沈娇娘收手坐直,握着树枝将重燃的火堆拱得旺了一些,说:“不必口头谢我,等从这儿出去了,你有的是法子表示谢意。”
“我既然没死,自然到时候一定会助你沈家脱难。”姜越之咳了一声,连忙说道。
说到底,沈家、沈越,至今还蒙受不白之冤,不能翻身,一个是因为李绩不想朝令夕改,起码在大兴局势稳定之前不能,另一个,则是因为沈家倒了,对李绩来说是好事。
他既可以将沈娇娘绑在身侧,又能以沈家这只鸡,来威慑那些蠢蠢欲动的猴。
姜越之在里面起到的作用便是推波助澜,甚至乎,姜越之都不需要给出什么建议,李绩自己就会想出许多筏子来回绝沈娇娘的各种明敲暗击。
“倒也不用助我。”沈娇娘伸了个拦腰,整个人斜靠在山洞墙壁上,颇有些冷意地说道:“只要姜国公不再中间使绊子,沈家这脑袋顶上的大山,我自己就能掀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仇恨又何止这一点?
沈娇娘能在姜越之昏迷时忍住,不动手杀了他,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当然,这还得多谢他那几次深夜造访,没有真下手对她如何。否则,即便是胸中有大义,沈娇娘也还是会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说话间,沈泽言与裴泠泠已经带着几大包的东西回来了。
看到沈娇娘醒了,沈泽言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他快步过去将手里的野果子和水囊放在沈娇娘的膝上,说:“可是渴了,饿了?果子很甜,水也是泠泠带着我走了很久才找来的山涧水,可以放心喝。”
“谢谢泽言哥哥。”沈娇娘捏了一颗凉丝丝的野果子递给姜越之,随后挑了个红一些的塞嘴里咬了一口。
汁水丰富,清甜可口。
这是沈娇娘两天来吃的第一口,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已经足够她心满意足了。
裴泠泠抱着药草包坐在一旁,挑了几根出来在掌心揉搓了几下,余光觑着沈娇娘说道:“你这内伤若想要好全,便得歇上三两日,此地可不安全……相公,我们不如先走?这药留给他们便是。”
后几句话,裴泠泠是在对沈泽言说。
然而沈泽言又怎么可能撇下沈娇娘自己离开?他当下斜扫了一眼裴泠泠,蹙眉道:“泠泠,娇娘是我的妹妹,我要保护好她,又怎么能任她在这儿自生自灭?”
沈娇娘倒是觉得无所谓,她吭哧吭哧地吃了第一颗果子之后,在裙摆上擦了擦手,转头看着裴泠泠道:“裴谷主说的其实也可以,你这疯病是得早点去寻个好大夫看看,我与姜越之留在这儿休息几日就能离开了,倒也不用有人陪着。”
接着,她笑了一下,转而对沈泽言说道:“再说了,离开此地之后,我和姜越之是要去汝阳的,泽言哥哥想要带着裴谷主去哪儿?”
姜越之在旁边啃着果子,咔嚓咔嚓直响。
沈泽言回答道:“去桐山。”
桐山在蕲州,素有药王山之名,其山上的铃春门便是以济世救民为宗旨的医门,在那里,往往能找到不少医术高超之人。
“泽言哥哥既然已经确定了去处,就该立刻动身才是,若是耽搁了病情,到时候自责的只会是泽言哥哥你。”沈娇娘垂着眸子好言相劝。
说是耽搁病情,其实裴泠泠这都疯了好几年了,哪儿还存在个耽搁不耽搁呢?
但沈泽言如今心肠早就没有过去那么硬了,些许的软话便能吹动他的耳根子。所以在听到沈娇娘如此劝说之后,便也犹豫了一下,说:“若是这样,我再出去给你寻些药草和果子来,这样即便你之后不出洞,也不用愁吃和药了。”
裴泠泠懒着手脚不肯动。
于是沈泽言便在嘱咐了裴泠泠几句之后,独自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