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郑东晾完衣服走到客房门口,那边唐之奇搀着头都抬不起来的骆宾王走过来了。
郑东见状赶忙上去,两人一左一右把骆宾王扶进屋,放在床上躺好,又盖上被子。
唐之奇告诉郑东,两人在前厅吃完酒菜,又去了他的房间里,喝酒叙旧,骆宾王一时兴起,不知不觉间就喝的多了些,唐之奇眼看骆宾王摇头晃脑的,就赶紧把他送回来了。
“好生照顾你师父!”走到门口的唐之奇又回头,对着郑东说道,
“你师父很看好你,刚才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夸你机灵!没想到你这刚入师门的小子这么受观光的器重,有空世叔我好好考考你,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像你师父说的那样聪明!”
说完唐之奇就跨了出去,郑东尴尬的不知道该不该笑,连拱手都忘了,等听到隔壁有关门的声音,郑东才反应过来,上前把门关上,跑到床边照看师父。
骆宾王喝的烂醉,从额头到脖子,红了一片。郑东也不知道该怎么照看喝醉了的人,就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守着。
刚坐下没多久,郑东看到师父嘴唇动了动,趴近了一听,原来师父是要喝水,倒了一杯水来喂师父喝下,师父就又躺着不动了。
郑东给师父盖好了被子,准备提着壶再去打点水,还没出门就听到师父在叫自己,赶忙回来趴在床边听着。
“之…之奇兄…放心,有道是君…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骆宾王说话算数,既然来此赴约,就…就一定会随之奇兄你去扬州赴会的!”
说话这话,郑东看见师父吧唧吧唧嘴,头一歪,又像睡着了一样。郑东正待起身,却又听见师父说话了,
“乖徒儿,为师不知道这次带上你是对是错,为师只能把该说的,能说的都告诉你,是非去留,都由你自己决定吧,为师不拦着你!你坐下听为师讲。”
这句话一出口,郑东有些怀疑师父是真醉还是假醉,可是师父没理由装醉啊?算了,还是听听师父怎么说吧。
只听骆宾王断断续续的说道,
唐之奇这次来,还带来了英国公李敬业写给他的一封信,信中李敬业对骆宾王百般夸赞。
郑东明显听到师傅说到这里的时候笑出了声,紧接着,骆宾王又说道,
唐之奇此行不光是为了找寻骆宾王,在来台州之前,唐之奇已经前往歙州的黟县,联络了和他们一同被贬出京,前往黟县当县令的詹事司直杜求仁,杜求仁满口应允,此时兴许已经踏上前往扬州的官道了。
而且,李敬业让唐之奇转达聚会扬州的时间,就是五月初五端阳节,在扬州城内小市桥东边的一家名叫烟花楼的歌舞坊里会面。
唐之奇还说,此次会盟,英国公李敬业还暗中联系了几位被武则天打压的太宗子弟,但听说李敬业要借已故废太子李贤之名发动义军,诸王都没有直接答应李敬业的邀请,只有越王李贞答应参加会盟。
参加会盟的还有李敬业的弟弟李敬猷,另外,唐之奇向骆宾王透露,李敬业还有一个秘密计划,但唐之奇也只是知道有这个计划,并不知道其中的内容。
郑东在一旁震惊不已,没想到这英国公李敬业这么大能耐,还能拉动王爷一起造反…不,起义!看来这件事情也还是有成功的希望的。
郑东这边陷入沉思,那边却听到师父乌拉乌拉的没有清晰的话了,不一会儿就响起了鼾声,师父睡着了,郑东把实现准备好的草席褥子铺在地上,也躺下睡了…
这边郑东师徒二人已是雷打不动,那边唐之奇却是孤灯挑尽,刚才听那劲装男子——徐飞的汇报,骆宾王果然又把自己跟他说的事全部告诉了他那个傻徒弟,难道那个海边的小渔民真的有什么过人之处?
唐之奇不信,那小子的身世已经调查清楚了,据徐飞汇报,扬州海陵县县东那个叫涂洼的小渔村确实有个叫郑东的小渔民,只是上个月就不见了。
徐飞以防万一,连这个小渔民的祖宗十八代都查问了一番,为此还被一个自称是郑东三叔的老鬼头骗去一贯钱。最终得到的结果是,那小子啥也不是,就是一个“三无”人员,没权没势没背景。
唐之奇越想越奇怪,那个郑东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竟让骆宾王如此对待。
唐之奇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徐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徐飞是英国公李敬业的大管家徐坤的儿子,家里几代都在英国公府上,这次会面的地点——烟花楼,就是大管家徐坤推荐并最终被选定的。
徐坤解释说选这里一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男人上青楼不会被人怀疑;二来是为了方便逃跑,那烟花楼比邻官河,又在小市桥畔,人流量大,几个闪身就能混入人群,不会轻易被抓,这么一看倒有几分道理。
而这次徐飞又被李敬业派来跟着唐之奇,表面上说是为了暗地里帮助唐之奇做事,但唐之奇明白,徐飞不仅是为了帮助自己,也是李敬业派来监视自己的。
所以当唐之奇昨晚和骆宾王碰面后,徐飞就提出派人去看住骆宾王,一旦情形不对,就立刻杀人灭口。
对此,唐之奇只能听之任之,因为只有在两人意见相同的时候,唐之奇才能指挥徐飞做些事,但关系到英国公府的事情,唐之奇连说话的份儿都没有。
因此,唐之奇对徐飞调查郑东的结果完全相信,兹事体大,两人都明白整个事情不能走漏一点风声,而这件事徐飞也没有必要骗自己。
只是当徐飞提出要把郑东先除掉的时候,唐之奇坚定的阻止了,因为他知道,如果现在除掉郑东,那骆宾王也会怀疑自己,如果让骆宾王继续参与,事情就有泄露的风险;如果此时除掉骆宾王,那之前的功夫白费不说,还容易留人口实,于举义大事不利。
听到这,徐飞同意了唐之奇的看法,答应暂时不动郑东师徒二人,但他要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全部上报给英国公,对此,唐之奇也不好再阻止了,只能任其施为。
看着翻身跳出窗外消失不见的徐飞,唐之奇长叹一声,摇摇头无奈的自言自语道:“真是世情如霜,人心难测啊!”言罢,便躺在床上,和衣而睡…
翌日清晨,郑东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爬起来发现师父已经不在床上了,正要伸手开门,骆宾王从外面闯进来,
“快收拾收拾,我们这就出发!”骆宾王神色慌张,边说边往屋里走,端起桌上的凉茶一口吸干。
“怎么了?师父,外面发生……”郑东话还没问完,就被师父拽着往外走,郑东摸摸胸前,发现书还在,就任凭师父拉扯。
“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走到客栈后门,骆宾王指了指停在门外的马车,对郑东说道。
郑东被马夫拉着爬上了马车,掀开帘子才发现,唐之奇已经坐在里面了,同样是一脸慌张,不时的伸头往外看。
等骆宾王也钻了进来,马车就动了起来,郑东不知道这是往哪个方向走,因为马车里只有一个小窗能看到外面匆匆闪过的房屋,然后渐渐变成倒退的树木,差不多跑了一盏茶的功夫,约摸着走远了,骆宾王和唐之奇二人同时放松下来,长长的呼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