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之前为他们介绍行馆构造的那两个少年男女，再一次来到了行馆中。那个少年领着尤恩和希娅出门，坐上了门口专门准备的轿子被抬着向神殿走去。

少女站在门口和封元汐他们一起，目送着两人离开。

“今天你们有什么打算吗？”少女用戎语问着四人，“如果是想要在城中走走的话，我可以作为向导。”

四人相互对视了一下。他们中只有殷无彩和阿克莫听的懂戎语，两个人用戎语低声的商量了两句，殷无彩对那位少女说：“我很荣幸，我和这个孩子愿意随您一起，参观黑石城。”

殷无彩示意了一下封元汐。封元汐虽然听不懂戎语，但看到殷无彩的手势，还是很向着对方行了一个戎人的大礼。

少女单手抚肩，也弯腰回礼，然后又转头问阿克莫：“你们不去吗？”

阿克莫表示，他和自己的伙伴会留在行馆中练习武艺。

“优秀的战士不会有任何一天疏于精进，您说的对。”少女温柔的微笑着，“那么我们这就走吧？”

殷无彩答应了，带着封元汐跟在了少女的身后。临走前，给慎诺使了个眼色，慎诺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观察神庙的换防。而行馆的大门正对着神殿的方向，除了中间间隔将近三十丈的距离之外，没有任何建筑甚至植物的阻拦。

或许，最初也正是为了方便监视神庙周围是否有可疑的人靠近，才会留出了这么大的中空地带。

少女，或者应该说是白蛇神庙的圣女琦丝娜，带着殷无彩二人在城里兜兜转转。城里的男女老少看到她，都会向着她行礼打招呼。而城里巡逻的神殿武士们，见到琦丝娜则会在路边站好，向她行大礼。

琦丝娜都一一回礼，最后带着封元汐二人走入了一个小巷。她在一处院落的后门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院中有一个小孩子的声音用戎语喊了两句，过了很久，门才打开。

门后面的，是一个佝偻的老妇人。

“琦丝娜大人，您又来看我们了吗？”老妇人拄着拐杖，艰难的迈着步子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琦丝娜扶着老妇人的手进了院子，又对封元汐他们招了招手。

封元汐师徒两个对视了一眼，走进了院中。

一进院中，封元汐就看到，有很多戎人的小孩，正从房屋的窗户、立柱，或者院中的树木后面，探头看着他们。

孩子们身上穿着的衣服看上去都很旧，有些还有多层的缝补痕迹。这些孩子脸上有着一种好奇和恐惧混合的复杂表情。和外面街道上能看到的迪帕特人脸上那种恬淡自如，有很明显的差别。

琦丝娜和老妇人交谈了一些什么，那老妇人听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琦丝娜皱眉，又向老妇人询问了一句，老妇人点了点头，带着琦丝娜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前，站在门口向她微微躬身行礼。

“请到这里来，我有些话想同你们说。”

琦丝娜开口，口中说的却是大越话。

封元汐倏然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她明确的知道，这里是不允许外族人接近的话，一定会以为，琦丝娜和希娅一样，是常年接触大越人的。

殷无彩站在封元汐身侧，微微用身体挡住了她，却做出一副没有听懂的样子，用戎语问了一句：“神官大人，您说什么？”

琦丝娜笑了笑，又用戎语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殷无彩点了点头，单手行礼之后，引着封元汐向那个房间走去。

在路过那个老妇人的时候，封元汐看到，那个老妇人仍然在低头口中念念有词。

进了房内，这里显得很空旷，只有一张很长的长方形木桌，木桌周围有一圈座椅。看上去这里应该是外面那些孩子们的食堂。

“随便坐吧，远来的客人。”琦丝娜自己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又用大越话和他们说道。

殷无彩和封元汐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虑。

“请不要误会，我对你们没有恶意。”琦丝娜顿了一下，“至少，现在没有。”

封元汐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朝殷无彩点了点头，先走上前去，挑了一个距离琦丝娜有些距离的位置，坐了下来。殷无彩跟在她后面，坐在了她的旁边。

“没有恶意？为什么排外的迪帕特神官，会大越的语言？”封元汐问，“你是大越人？”

“不，我是戎人。”琦丝娜笑了笑，摘下了头顶的藤蔓发冠，“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琦丝娜欧恩提斯，你们可以叫我琦丝娜。我是戎族曾经的欧恩提斯王的第十六世孙，在黑石城里，那些人叫我圣女。”

封元汐倒吸了一口凉气。圣女自己找上门来，难道她们的身份暴露了？但更让封元汐蹊跷的是

“欧恩提斯？这个名字我怎么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封元汐皱眉。

通常而言，这是一个戎人的名字，不管前世还是现在，她和戎人打交道的机会都很少，会对一个戎人的名字感到耳熟，实在是不可思议。

“你当然应该觉得耳熟。”琦丝娜道，“就算是在大越，应该也有人会偶尔提起吧。当年大越的开国之君，齐景异的女儿齐姜芸，就是嫁给了欧恩提斯王。”

封元汐立刻就想起来了。

大越的太祖皇帝，齐景异，原本是前朝在平嶂峪的守城将领。因为不满前朝昏庸，边关将士的粮饷一再被克扣贪污，最后起兵南下。

在关于齐景异的传说里，因为食用了金鲤，得到龙神赐福的传说广为流传。而被证明的所谓赐福的显现之一，就是在齐景异起兵的两年零六个月里，往常一直对南面如今大越的土地虎视眈眈的戎人，竟然一次都没有犯边。

人们都认为是龙神显灵，才让齐景异有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可以颠覆前朝，建立大越。

之后齐景异在平嶂关下开榷市，和戎人当时最大的部族欧恩提斯修好，还把自己的一个女儿嫁给了当时刚刚继任王权的欧恩提斯王。

这些史实和传说混杂在一起，在大越的民间也偶尔被提及。

只是很遗憾的是，当时的欧恩提斯部族在之后的三百年里，逐渐瓦解，分化。加上原本存在的十几个荒原上的戎人部族，一起变成了现在的戎人四十三部族。

“你是欧恩提斯和姜芸公主的后代？”封元汐觉得这很不可思议，“但是我记得，欧恩提斯这个部族，好像已经不存在了吧。”

“确实，在一百多年前，欧恩提斯被阿瑟翁所灭，最后一任的王，也死在战乱中。但是，现在的戎人部族里，有一半都是曾经的欧恩提斯王族。”

琦丝娜说着，提着自己脖子上的挂绳，从衣服里拿出了一个扁圆的金属盒子，打开了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枚硬币一样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滑到封元汐的面前。

“但是看到这个，你应该能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琦丝娜道，“如果是你，一定能明白。”

封元汐抬手，按住了那个滑过来的东西一枚小巧的灰褐色的鱼纹玉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