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又一位情郎?”律托兰问。重重围着她们的阿塔族士兵朝徐公子箭力齐发,徐公子舞剑阻挡。阿塔族大将军望着被突如其来的大成朝人两面包抄,左冲右突,仍被杀得节节后退的阿塔族士兵,一声叹息,也且战且退,寻找合适的时机,准备一声令下,“撤”字为先。此时阿塔族大将军正战到离徐公子不远处,他看了眼徐公子,觉得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大成朝人轻功了得,此人看起来儒雅气质尚存,却身轻如燕。再看看在一堆大成朝士兵和百姓服饰勇士的簇拥下,步步紧逼的那三位大成朝官员,皆是半分功夫没有。然知府大人一副视死如归的孤勇,身边之人偏生不让他如愿,将他护得瓷器一般。阿塔族的大刀根本都没有挥向知府大人的可能性,索性通通将知府大人给忽略了,只带着尚未平复的惊心动魄,与剑光相碰,在距离知府大人两丈处,化作一个个游移的,或进或退,但整体向着河岸外侧绽开的火花。而另外两个官,阿塔族大将军,用鼻子嗤了一声,虽不及知府大人护卫多,却在一片兵荒马乱中走出了恣意的神态,只是一步三挪的脚步还是出卖了他们到底受了惊的心。纵然此时有高光护体又如何,还是得在心中惴惴一下本将有没有真的赐予你们高光,会不会一声令下,格杀勿论。但你们幸运,为阿塔族带来好处的人,本将确实不想杀。然而着实退得憋屈。
这个时候阿塔族大将军看见了近在眼前的徐公子,大成朝官员什么的,到底还是杀一个,舒缓一下心情比较好。他见徐公子在忙于应付包围着律托兰和宁霜儿的士兵,便如发现猎物的鹰隼般,七尺高的草莽汉子,愣是走出了悄无声息,又急速迅猛的猫虎步,猛然前扑倒。
“小心身后!”宁霜儿只好大喊。
徐公子回身应对之时,斜拉里一箭擦着他的手臂一射而过,擦破衣袖,露出红色皮肉来。宁霜儿看得心惊,心中腹诽,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随将律托兰的手一甩,拔出剑来,挥剑旋身而起,在一名阿塔族士兵反应过来之前,踩踏他的肩膀飞向徐公子后背的空门方向。徐公子只觉在这躁动的战场之中,后背一股冷凝之气一面气墙一般冲来,他扬剑顺着阿塔族大将军的力道向后一撤,阿塔族大将军也不是浪得虚名,在草原上,在山林中,幕天席地,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一路走来,自然不会被他这么带一下就闪着腰。他聪明地佯装向前顺势扑,另一只手却在接近徐公子身体的一瞬铆足了力道出拳。徐公子本欲在力道后撤之时,向后去看那股冷凝之气的来源,虽然他已经猜到大概是宁霜儿,然而不防左支右绌,只好带看不看,勉力相应对。
“莫要看本姑娘了,本姑娘打架时可不那么好看!”宁霜儿的声音欲来欲近地传来,徐公子微微一笑,放心大胆,毫无后顾之忧地一个鲤鱼打挺,分别踹开了阿塔族大将军的刀与拳。这下他看见了宁霜儿,宁霜儿亦背对着他,剑气流水般将将箭矢没入其中,又如喷水之龙一般旖旎盘旋,将吸纳其中的箭矢统统朝着发箭之人吐纳而出。“好!”徐公子不忘大声喝彩。这一喊声穿越兵戈铁甲的叮当作响,遥遥传入四殿下耳中。“霜华剑至阴至寒,受女子体质所限,自创派以来,鲜有女子适合修习,便是有了,也会耐受不得,无所因果,除了霜儿。她修习至今受了多少苦楚,殿下可知。”从前见宁霜儿使出功夫,从无感觉,只觉霜华剑果真独树一帜,而今再见霜华剑功力,宁霜儿刚柔相济,以柔化刚,反而更烈,比从前他所见过的宁霜儿霜华剑的招式又高了一层,不由得想起了司马易的这句话,司马易留给他的那本可与宁霜儿合璧双休的泛黄剑谱,被四殿下当作自家藏书阁中的珍奇异书一般收入了行囊之中,如果不出意外,返回京城后,这本书也将被作为藏书阁中的那样一本书,被放在鲜少人问津,却又被妥善保管的位置,一年又一年地藏下去。那日司马易还说,若与宁霜儿同修,可救宁霜儿性命。此时的宁霜儿恨不能以一敌百的气势,救性命又是何从谈起,武林如朝堂,有时谁又不是用性命赌输赢?四殿下一哂,又斩下一名敌人后,便打算专心迎战。
阿塔族大将军与徐公子缠战不分上下,又见宁霜儿剑弘飞舞,眼看律托兰身周的士兵剥洋葱般,被一片片横扫而去,自知不应再继续恋战,只好又恋恋不舍地望了眼这两面阔大的兰河岸边,和与兰河离了段距离,却仍方便接受兰河惠泽的一些高低错落的民宅。这样的民宅越向远处越密集一些,然后便是广漠的粮田。民宅中虽有炊烟袅袅,想必早已嗅到风头,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巷陌空空,只余粮田在风中摇摇摆摆,掩饰着藏匿其中的,未来得及回家的人。
舍不得离开,不忍对这些进行践踏,然而几次的预想还是成真,终归只能暂时当这里的匆匆过客,只留下一些粘腻的,魅惑这些与阿塔族士兵对战的大成朝人的痕迹。“撤!”这声口令终于喊出了口。阿塔族大将军又狠狠地应了徐公子几招,骑上营地中士兵放来的战马,带着其他骑得上马,或跑得足够快的人飞奔而去。
“宁霜儿,你在这儿等我啊,我会来找你的!”律托兰在被阿塔族大将军随手捞起,紧紧箍在马座上时,仍在向宁霜儿喊道。宁霜儿目送着这些阿塔族士兵将律托兰和阿塔族大将军的身形湮没于她的视线中,流沙一般撤走,回身去看徐公子的伤势。在她的感觉中徐公子多半会矫情,然而此时他用手捂着那只臂膀流血的胳膊,却是用关切地目光望着宁霜儿在问:“你没事吧。”
宁霜儿以手扯下身上布条,小心翼翼为徐公子包扎,四殿下远远地望着他们,夕阳如火似血地渲染了天际,风撩过尘埃,不知为渲染肃杀而来,还是为轻拂过亡魂。周遭响起一片欢呼声,宁霜儿和徐公子静静地坐在了向前奔跑数步,朝着阿塔族士兵的背影以士兵们的独特方式,特有腔调起哄的士兵们中间。四殿下的视线很快为人群半遮半掩,继而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