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冯二娘子悉心照料好宁霜儿的伤势后,雅乐楼的茶会开始了,通判一干人等已到场主持局面,宁霜儿回军营,徐公子去了稷城衙门。四殿下望见宁霜儿归来,“今日是你述职之日,凡事不必硬逞强。”
宁霜儿心道还真是冷血,都不知道慰问一番,便头也未回,只道:“遵命。”
“徐公子他人何在?”
“他去哪儿了四殿下怎会问我?自然去办公务了。”宁霜儿毫不客气地说道,她觉得自己现在都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四殿下听到后眉头微微一皱,没再做声,他们昨夜都一夜未归。
“哟,这不是那天被罚的那一位嘛,怎么,被编派到这河边来啦?看来你甚是喜欢河边啊,在这里洗衣的大老婆小媳妇可多,你可别再触犯规矩了,哈哈。”一见宁霜儿站到队列中,对岸阿塔族士兵顿时又是一番嘲笑。大成朝士兵也用余光瞥着长官离开的背影,表情各异。
“可不是,咱这罚也被罚了,再不想办法来这儿放松放松,岂不是白挨了那一遭。”宁霜儿满不在意地神情道。“哎,你们从前可曾去过稷城?”
“去过,我是个新兵,自然不比那些从来都在营地里的人,是自由得腻了才来这营中。”一名阿塔族兵答道。
“那你们可知道冯记肉铺?里面可有上好的猪牛肉。”宁霜儿问。
“不知,我们哪儿还用留意什么猪牛肉,家里现成的,宰一头就吃了。倒是你们稷城的人那时经常来买我们的牲畜,让我们宰好了给他们,吃个新鲜。”又一名阿塔族士兵道。
至此宁霜儿也终于知道冯二生意不温不火,只能温饱的原因了,摇头叹息,将邀请他们有朝一日去买肉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可惜啊,咱们不能在拼个你死我活之前畅饮一杯,不然一起来个大酒大肉,该怎生畅快!”大成朝一名士兵道。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见阿塔族士兵正色,大成朝士兵这边也慌忙恢复肃然景象,原来是阿塔族士兵看到河对岸的把总来巡逻,有意提醒。果然这两岸士兵之间的关系不算差,只可惜听命于上峰,不得不随时生死以待。且静观时机,看能否套出我所想知道的一番话来。宁霜儿心思重重之时,见对岸又有三三两两米镇少妇来洗脸梳头,浣洗衣服,初起时还算安静,到得后来竟按捺不住,互相用漏水的竹篮子舀水,打起水仗来,看得岸边三三两两的士兵跟着一起微微笑。
稷城衙门之中,知府大人正恭候徐公子,见徐公子到了,带了两名衙役便向大牢中走去,“徐公子当真聪明,不急审理人犯,倒先了解了稷城风情。”知府大人在与徐公子同行时道。
“此处风情却有与众不同之处。您这知府大人也有些与众不同。”徐公子轻摇折扇,不疾不徐地说。
原本稷城知府便看起来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句话也不知是否因说进他的心坎之中,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怎么,本公子来视察,你们还这般逍遥自在地跟在身边?牢房之中定然腥臭,还不先行两步去给本公子打扫一番?”徐公子对那两位衙役发难道。
“禀官爷,衙内牢房并无腥臭之气,且官爷来之前小的们已经悉心打扫过。”
“那也该有些眼色,还不速速去将本官爷的茶水雅座备出来!”徐公子说着,面色上带上了一丝乖张狠厉之色。
两位衙役面面相觑,似是没想到朝廷竟然派了这样一位不着调的角色来。他们再看向知府,知府见怪不怪一般,不作表态。其中一名衙役只好说:“小的先行一步去准备。”
待那衙役走远了,徐公子又看向另外一名,拿出一个大银元宝抛了过去,“去,先好生招待一下那几名将有幸面见本公子的犯人。”
剩下的这名衙役明白,徐公子这是人未到,威要先到,要先给那几人一些下马威,震慑一番。这名衙役思量片刻,掂了掂手中的银元宝,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小的这就吩咐人去做。”说着就要招呼旁人。
“怎的,莫非本公子在此连区区一名衙役都使唤不得?知府大人?”徐公子对知府大人道。
“大胆,还不谢谢徐大人的赏赐,速去!”稷城知府对这名衙役怒道。
这名衙役又犹疑一瞬,到底离开了。
“知府大人身边别有用心之人当真是多。”徐公子望着衙役背影道。
“公子是如何看得出来?”
“知府大人在先皇刚立朝时,也曾朝堂为官,那时我虽年少,但也曾听父亲提起过彼时的知府大人,是位谨慎清廉的官员。且知府大人在稷城中带领百姓休养生息,接受教化,一直进退有度。大人初到稷城时,带领百姓勤耕细作,既保持了百姓的安居乐业,又为先皇充实国库尽力作出了贡献。而后百姓安康,大人开始重教化,如此这些先皇都看在眼中。便是那时稷城也未闭门自封,排斥阿塔族于外。而今却情非当初,土地为人侵占,军营之内与阿塔族剑拔弩张,稷城内却依然所谓的重教化至此,眼下百姓难道不该更多地抽出时间劳作,以便官府多出钱粮,解兵营军粮之急。教书先生竟然还在讲尚文不崇武,通判言下之意很是排斥阿塔族物事、风情。知府大人,究竟从何时起,你被置于如此境地。就连当今皇上都未能明晰此地状况,被些许闭塞了视听,这是为何?”
“唉,”稷城知府一声叹息,“税银一事怕是终归出于官府之中。”
“南派武盟与官府关系如何?”徐公子问。
稷城知府看样子一时未能明了徐公子为何问到南派武盟,“协助押送税银的知行镖局并未加入武盟。说句实在话,下官私下以为当今圣上虽于兵事上不曾松懈,但对武林之人的行商、操行武艺的自由却有所限制。故而公子以为武盟与官府关系如何?”
徐公子点点头,看来南派武盟于这一点上亦未能有所特殊。正待再询问知行镖局的情况时,先行一步前去侍奉茶水的衙役已经回来,只好作罢,先去见犯人再说。
大牢的刑堂之内,十数人的身上皆挨了几鞭,因皆穿着囚服,是知行镖局之人还是官府负责押运的人已经无从分辨。可见他们自从入得牢内以来未吃过如此苦头,有人苦苦求饶,“我真的是冤枉啊,家中尚有老小,还请大人明察。”有人一脸不服,甚至不忿。
徐公子突然又想起四殿下对他说过的话来,不由说道:“人生便是一场折子戏,你们中有些人是当真入戏。知府大人,可曾查过他们何人家中突然多了大笔钱财?”
“自是查过,并无发现。”知府大人道。
“留下他,其余人等退出,本公子要单独审问。”徐公子随意指了一人道。如此这般一人一人审过一轮,终于得知哪位是镖师,哪位是官家人。徐公子却并未分这些,临走时只道:“事情我已略知一二,只是还有人未曾告知全部实情,日后每日我都会再来,直到得知全部实情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