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伯克公司会议室。
会谈的还是上次那几个人。伯克公司是陆氐,弗朗西斯,光头迈克,简巴蒂,巴赫睿丁,红离。
当然最后出现了中资股权代表,只见他个子不高,三十多岁,疏眉朗目,五官轮廓清晰自然,面庞清俊。一身西装衬着他沉毅干练,身上弥漫着淡淡的茉莉香。
“大家好,我叫令参学,中国金礼勘探公司派驻塔吉克的全权代表。”
李东看到大家一一和他热情握手,尤其是自己一方的安如柱、吴怀慎和柳泽化似乎握的特别用力,嘴角不时还泛起一丝神秘的微笑。
这次是红离当了先锋官,上来便问:“上次我们谈的已经很清楚了吧?这一次你们有什么新的建议或提案吗?”
“我们还是原来的几大项要求,我们无需重申我们的立场,你们只要看看我们发过来的具体列明的表格即可。最关键的一点是我们不希望我们负担税务,希望贵方能够给我们报销。”吴怀慎简明扼要的说了己方的要求。
“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我们股东并没有答应,我们也不会答应的。”弗朗西斯显得很生气,立即反驳道。
简巴蒂更是眼珠子直瞪,“真是没见过你们这么无赖的人!”
“好了好了。”陆氐听到话题将被扯远,插话说:“上次我们建议你们去做深入的税务调查,不知道你们去做了吗?”
李东是做调查的执行人,很快的组织一下语言道:“我们已经做了全方位的调查,还有,我们已经了解到了很多不同的税种,这些税种跟其他的所有争议点都已经在上次发给贵方的Excell表格中说的明明白白的了,上面详实的列出了我方所有的关切,请贵方仔仔细细的看一遍我们的调查结论。”
“你们是通过什么途径来进行调查的?”陆氐饶有兴致的问,仿佛他关心的是枝枝叶叶的事情,而不是最终的结论。
对方继续出招,没办法,李东继续拆招道:“我们走访了许多企业,而且我们咨询了立信会计师事务所,达荷律所,还有其他许多税务顾问。更重要的是,我们也专门跑了税务局,跟他们请教了多次。多家事务所都给我们专门出了评估报告,并且警告我们说以后或许会有其他的税种出台。”
“这不会吧?国家也要讲究一点他们自己的信誉,政策法律岂能说变就变。”陆氐对李东的话有点不屑,神色威严的问。
李东正要答话,那边红离摇头晃脑,操着沙哑着嗓子说:“这个不会,绝对不会。”
他边说边斜睨着旁边的法国人,讨巧的眨巴着眼睛,嘴巴不由得裂开,笑了。
“但是谁又能说得准呢,所以我们强烈的要求加入这个条款,兜底性的条款。”吴怀慎坚定的说。
“我们坚决不答应,这肯定是没门儿的事情。”光头迈克习惯性的用拳头砸桌子。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对他这个举动还有所顾忌,但是经过一阵子的磋商,李东发现迈克其实也就是装装样子,没啥可怕,纸老虎一枚。跟老翟说的一样,看着架子大,其实没啥用。
李东不予理睬,也将胳膊肘子撞了撞圆桌,略带戏谑的说:“我们的调查结论就是这样的,你们不信的话自己打听打听去吧。你们个个都长得潇洒英俊,说不定会给你们优惠呢?”
“你。。。”光头迈克猛地站起,指着李东,脸涨的通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注意会议秩序,与会议无关的内容大家少提。”陆氐示意让迈克坐下,平息着双方的火气道。
迈克不高兴的坐下,将手里的签字笔翻来覆去的颠,以示发泄。
吴怀慎也不说话,径自从公文包中拿出电脑,连接到投影仪,将会计师事务所的报告展示给他们看。
李东注意到,当投影仪上显示出来塔吉克的税务分配表和事务所的标志时,伯克公司那边沉静的很。
“你们仅仅找了两家,这不算数,也不能很准确的反映实际情况,我建议你们多找几家。”巴赫睿丁又出来和稀泥。
不过这次稀泥和的并不成功,这是明显的强词夺理,李东一侧每人都恨得牙痒痒,个个都想反击。
闫树国首先说:“第一次谈判前我们就找了,给你们说你们不相信。你们认为我们的消息过时了,我们便又重新让对方出具了报告。现在白纸黑字放在你们面前,你们竟然还耍无赖,还不相信。我们做也错,不错也错。在你们那里,还有点标准没有?你们说话能不能靠谱一点?”
“就是,做事情一点都不诚信,你们的公司也真够可以的!”吴怀慎含蓄道。
“这也不信,那也不信,那你们的调查结论呢?结果是什么呢?拿出来让我们观摩观摩吧?我们到要学习学习你们的调查方法。”李东冷笑道。
面对众人的怒怼,巴赫睿丁连说了三个抱歉,实在找不到台阶下,干脆埋怨双方对彼此的语言有误会,差强人意的敷衍了过去。
“那个withholding代扣代缴税是不会发生在布告牌分公司的身上的,你们凭什么让我们负担啊?”简巴蒂一直闷声盯着投影,终于逮着一次机会,毫不客气的问道。
“为什么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你到说说理由?”李东最见不得这种信口雌黄的人了,搞不清楚原因就瞎嚷嚷,他真恨不得在简巴蒂身上戳一个窟窿。
简巴蒂被李东盯得一时气馁,眼巴巴的望着弗朗西斯寻求支援。
弗朗西斯没头没脑的赶紧补充道:“因为你们在塔吉克斯坦是一个Permaablishment (长久的实体存在,类似于公司)。”
“但是我们的税务顾问说我们适用!”闫树国争锋相对。
李东正要插话,这时候坐在后排的令参学说话了。因为他这算是列席会议,不是谈判组的成员。
“我来说两句吧,这主要是涉及到以后的资金走账问题。”他操着不大熟练的英文说着,因为说的不是很地道,他戛然停下,询问是否可以用中文发言。
“嘿,刚才还真没仔细注意他,脑子里都在想着和伯克公司干仗了,这家伙还挺会见机行事啊。”李东心道。
在得到允许后,他用中文朗声说道:“这是一个税法上的操作问题。这个WITHHOLDING就是代扣代缴的意思,标准定义是。。。”说着,他翻出手机,看着屏幕高声念道:“代扣代缴是指按照税法规定,负有扣缴税款义务的单位和个人,负责对纳税人应纳的税款进行代扣代缴的一种方式。由支付人在向纳税人支付款项时,从所支付的款项中依法直接扣收税款代为缴纳。其目的是对零星分散、不易控制的税源实行源泉控制。”
然后他放下手机,看了一眼大家,说:“诸位不知明白了吗?最重要的一句话其实是最后这一句话,‘其目的是对零星分散、不易控制的税源实行源泉控制’。现在的情况是,如果布告牌公司以中国总公司的名义在塔吉克境内运营这个项目,相对于这里,他是境外公司,塔吉克政府不易控制,因此它必须要找伯克公司作为代扣代缴义务人来收取税款。也就是说,伯克公司在按月支付你们服务费的时候,自动扣划一部分交给税务局。但是如果布告牌公司在塔吉克境内有子公司或者分公司,这就是有了一个实体存在,税务局直接找你们收税就可以了,就不用直接找伯克公司了。”
李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这人真不简单,简单几句,就赶上我们扯了好几天的了。”
李东很是钦佩此人才学,不过他还有个疑问,于是脱口而出问道:“这和你刚才说的资金走账有什么关系呢?”
“问得好!”令参学向他微微一笑,继续道:“之所以说有关联,你们想,如果你们在塔吉克有了公司,必然在这里开设公司账户,你们如果欠税务局的钱,他们就可以采取强制措施,比如冻结,强制扣划等方法让你们缴费。”
“那我们账户里要是没有多少钱呢?”李东继续问。
“你们公司名下的资产不是很多吗?”令参学再一次点了一下李东。
“那。。。”李东刚想再发问,被安如柱打住了,只听他悄声道:“咱们还是想想如何说服他们给我们让步吧。”
“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这其中的缘故吗?”李东有些不解的问过去。
“当然想知道,可是这里不是地方。”吴怀慎连连使眼色,李东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