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她不是生下孩儿便逝世了吗?”风去哀短暂的惊讶之后,恢复了未来刑主的冷静,问出心中所想。
“没有。她离开了法门。”刑主淡淡地说。
风去哀目光沉下去:“入我法门,不二人间。叛离法门的人,都不应该活着走出法门之外。爹,这是你教给孩儿的第一句法训。”
“她说雪夜会回来。”刑主依旧看着门外飘落的雪花,今夜的雪很大,很快就在院子里铺上厚厚一层。“她或许已经在路上了,也不知道冷不冷。”
刑主突然转过身笑着对风去哀说:“知道吗,你娘最不爱穿厚衣服,她来自一个火一样的国家。”
“残狱?!”风去哀脱口而出。
刑主默不作声,像是一种默认。
“爹!”风去哀上前抓住风间痕的衣袖,不可置信地说:“残狱是十恶不赦的杀手组织,出手必定灭人九族,在江湖上臭名昭著。尤其是残狱六尊,信奉性本恶,以血为图腾,动辄屠村百里。我娘怎么会是残狱的人!”
刑主一动不动。
风去哀愤怒地浑身发抖,她似乎领会到父亲那句“她真敢嫁,我真敢娶”的分量。残狱与世间所有的正义和善良为敌,更是法门最为不齿的组织,身为刑主的父亲,怎么会跟残狱的人扯上关系?
“爹。我不会认这个娘。”风去哀坚决地说道。
“谁是你娘?”一个冷到极致的女声,从法门高高的墙上重重地砸下来。
风去哀寻声看去,一个穿着白色单衣的女子不知何时伫立在墙头。她身后背着一柄长剑,白色的剑穗在风雪中舞动。飘落的雪花不曾沾上剑穗半分。
风去哀只觉得眼前一花,女子已经来到院子里。厚厚的积雪,没有留下她的鞋印,仔细一看,她竟是凌空而立。
风去哀虽然天生体质偏弱,无法习武,但是她平日里厮杀场面见得很多,法门追捕武功高强的恶徒时,她作为女刑师,也常常要在场宣令,武林高手她见得很多。可她还没见过能气定神闲地凌空而站的人。
凡人若是双脚离地,必然需要借力才能不落下。有人借落脚点不断腾跃,有人巧借对手的招式保持凌空,武功超凡入圣者甚至能判断风向凭风借力。但这女子,静悄悄地,如魅如灵,浮在凡尘之上。
刑主站在屋檐之下,女子在院落中,二人相隔不过几步之遥。刑主面色坦然,女子神情肃杀,她眉间一朵火纹仿佛在跳动。
“狱尊……”眉间火纹是残狱六尊的标志。来人是残狱六尊之一,且是唯一的女子,竺沙白。风去哀感觉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漩涡里,跟着暗流起舞,晕头转向。
竺沙白是残狱六尊,曾经短暂地执掌过残狱,是残狱绝无仅有的女尊。后来便销声匿迹了,法门的密档中关于竺沙白的线索少之又少。想不到,竺沙白还这么年轻,更想不到,竺沙白竟然是堂堂法门刑主的妻子、未来刑主的母亲。
但是风去哀和竺沙白一点都不像。竺沙白虽然已经三十五岁,但是眉眼之间仍然是飞扬的娇俏,五官明艳而高傲,神情桀骜不驯,身段修长玲珑,难怪在十七岁便能将天耀皇朝法门继承人风间痕收入闺中。而风去哀虽然年少,但是五官更像风间痕,神态老成,常年板着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痕迹,身姿大方,笔挺的官服套在身上显得厚重而威仪。
“看什么?”竺沙白很不满风去哀盯着她出神。
“阿沙,这是我们的女儿风去哀。”风间痕语气中有一丝丝激动。风去哀咬住嘴唇,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竺沙白冷笑着说:“这是你们的人,与我无关。”
“阿沙,你我之间,一定要划清界限么?”风间痕很无奈地说。
“是你死我活。”竺沙白话音未落,手中已经握住出鞘的长剑,剑尖刺开风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向风间痕。
风去哀紧张地捏住了官服的袖口,她担心父亲会因余情未了而吃亏。
风去哀见多了赤裸裸的恶,但没有机会见识男女之间情感,她无法理解,片刻前还在心疼竺沙白是否受冻的父亲,怎么瞬间便长剑在手,毫不留情地招招欲置竺沙白于死地。
雪越下越大,二人已经从院子里杀到屋顶,除了长剑撞击不绝的声响之外,二人没有发出任何的其他声音。风去哀走到院子里,极目看着屋顶上打斗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