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药师想吃什么尽管开口，到时候裴某定当相请。”裴沛客气地说。

他待人一向便是如此，有人夸他守礼，也有人觉得他太过于疏离。他并不在意旁人的想法，那些对他有所图谋的人自会往他跟前凑，他是亲切还是疏离又有什么关系。

林凌的确没有在意，笑道：“你要是不请，我可是要收利息的。”

一听到“利息”两个字，裴沛的目光就闪了一下，面上勉强微笑应道：“岂敢。”

正好她煮的肉粥好了，唤了他们吃饭后，她也没有继续跟林涯多聊，反倒坐到裴恒边上，时不时问他长安还有什么好吃的。裴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除了应下请她去他提到的馆子都吃一遍外，还提了一句。

“要是林药师喜欢这些，可以定居长安，凭你的医术想在长安谋生并不难。”

明明她之前当游医一直不赚钱，林凌心下嘀咕了一句，摇头晃脑地说：“为了一个长安放弃天下所有山林的野趣有些太可惜了，不过……”

她顿了一下，微微翘着嘴角隐下过多的笑意，说：“若是为着一个人，我倒不是不能考虑考虑。”

一时庙里安静了下来，就连刚刚夸她煮的粥好吃，吃得呼噜直响的林涯动作都放轻了。刚吃了一口粥的裴沛动作一顿，马上又面色如常地继续吃他的粥。这些天他时不时听到她会有惊人之语，此刻听她再开口，他已经不会那么惊讶了。

只是她也太大胆了些，现在还有别人听着呢，裴沛低垂着头，认真盯着碗里煮化的米，半天也没想出要怎么回应。

林凌倒也没等着他回答，见他低下头，她心下就有得逞的快感。裴沛就是生得好看，不管哪个角度都好看，低头的时候也是，她歪着头盯着，忍着的笑不禁浮了上来，默默还在想裴沛会一直低头吃到几时。

裴沛倒是有足够的耐心，边上的两名伤患却有点忍不下去。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他们看着身上麻兮兮的，心里还有点泛酸。想来当主子的也不想部下看到这些事，他们还是主动站出来提醒两人自己的存在，免得事后裴沛记一笔。

“粥还有吗，我再来一碗。”林涯说，还特意问了王奇，“王哥，你要不要？”

“我够了。”王奇说。

肉粥虽然好吃，但他一个平时吃惯馒头大饼的人有点吃不习惯，偏他现在是个废人，连自己起身都做不到，只能吃些细软的食物。

有人出声说话，也算是替裴沛解了围，他略一抬头，就见林凌又在看他，哪怕林涯走近了也不曾收敛。他假装没有发觉，跟林涯说了几句话，准备等林涯离开后转头跟林凌说点什么，当作提醒她让她别再看了。偏等他转头时，林凌已经起身准备收拾锅子，裴沛看了一个空，心下有几分烦躁。

他和林凌果然是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就连说话的时机都凑不到一块儿去，裴沛想到这个，略微了微眉，压下情绪的起伏。他又何必跟她计较，原就是不相干的人，将来她也未必会一直帮他。

将来的事还说不定，现在她却时不时能让他无言以对。

刚刚煮粥的时候，林凌用割来的茅草编个草垫子，她以前见别人编过一回就学会了，编得不算工整。即便如此，王奇和林涯也乖觉地想到这东西肯定不是她编来给他们用的，哪怕他们是伤员她是医者，却也不见她多照顾他们，怕是若没有裴沛，她都不会多看他们一眼。

裴沛也猜她这是编给他的，等她收拾完锅具煮上水把剩下的草垫子编完了递给他时，他却没有马上就接，想要先跟她推让一番。

“不必了，林药师还是紧着自己用吧。”

“怎么还跟我这么客气？”林凌戏谑道。

替他把草垫子铺好，见他还有些疏离地站在边上，她直接拉着他的手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了下来。林凌的力气有多大，裴沛早就见识过了，她拎他就跟拎只小鸡仔似的。裴沛面上发烫，微有些生气，忧心让林涯、王奇误会了去。

两人倒也识趣，这会儿早就转过头假装睡着了，裴沛用余光瞄见多半也没信，却又庆幸两人没有死盯着。把目光转到林凌身上，他又没说一定不用，她怎地就不能好好说话非得动手动脚的，没有半分女儿家的矜持。

“你将就着睡，我守夜。”

“还是让我来守夜吧，我白天睡了一个下午，现在还不困。”

“不困也躺着，躺着躺着就困了。”

裴沛不想躺，可是林凌坏笑着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大有他不躺她就把他推倒的意思，他想来想去终是向武力低了头，侧身躺了下来。一时，他想到了京城中众多向他示好的名门闺秀，里面知书达理的有、娇憨可人的有、温柔小意的有、霸道泼辣的也有。以往他不曾多看她们一眼，现在在林凌手里吃了几次亏，他倒是后悔没有早早成亲，也好避过被她盯上的命运。

那些霸道的大家闺秀哪个脾气能比林凌比，她瞧着笑嘻嘻的，却半点不肯退让，裴沛在心里抱怨，正好对上她痴痴看着他的目光。他不是没见过女子如此，对这样的女子他一向是敬而远之的，偏如今只能听之任之，甚至一不留神还会被她占了便宜。

躺下的裴沛没一会儿出乎他意料的很快睡着了，这次林凌可没有用旁的法子。她去取了毯子来替他盖上，又朝探头瞄过来的林涯淡淡看了一眼，让本想小声调侃几句的林涯不禁闭了嘴。

看来她也不是时时都好搭话，林涯暗想，再见她笑容温婉地看向裴沛时，还是多看了几眼，心下颇想早点回到京城，好让京中众人一块儿为裴沛身边多了一个女子而惊讶。以前公子都不肯让人近身，看看现在，林涯感慨，女子还是应该脸皮厚，要是京中各家小姐也这般死缠烂打，说不定裴沛早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