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寒气的春夜静悄悄的，鸣虫还不曾占领夜的舞台，也没了寒风肆虐呼啸。嵌于山林中的荒庙本也该是安静的，今夜却多了声响，也多了温暖。

林凌往煮着热汤的火堆里添了一块柴，又开始整理手中的茅草。

俗话说“宁宿荒坟、不住破庙”，这话林凌在隐仙门里就听同门提过，若是那些灵气充足的地方，荒郊野岭的破庙估计住着林凌独自对付不了的东西，同门可不想林凌住进去被吞了。

要是换成林凌独自出行，她也宁可在野外过夜也不喜欢呆到破庙里，倒不是怕了什么，知道这个世界灵力不足后，她就没在怕的，实在是不想花这力气打扫。这又是灰尘又是蜘蛛网，瞧着比野外还脏，不打扫一下根本不能住人。

同行的人中能打扫的只有她，两个伤员她是不指望了，让裴沛打扫什么的，她觉得还怪浪费的。这也不是多大的活，她几下就把他们今晚要用到的区域收拾了出来，还去外面弄了柴火茅草还有野味，准备晚上炖肉粥。

裴沛倒也不是什么也没做，照顾两名伤员的活算是分给了他，他一个男人照顾起他们来也方便。王奇和林涯不敢太麻烦他，更不好意思麻烦林凌，看到她进了破庙后忙进忙出的，让他们挺过意不去，就连原先对林凌有点成见的林涯对她态度也好了不少。

“林药师，差不多就行了，不必打扫得太干净。”

“不干净我可不住。”

林凌一句话，倒让他们没法再客套下去。裴沛心下倒也是希望夜里住的地方能干净些，可是跟着他的侍卫都是男的，以前赶路的时候就算他们有心照顾他，考虑到的也不及女子细。

尤其是在吃食方便，他跟他们出行时，若是到了荒郊野岭，能有口热粥吃就不错了，哪里会像林凌变着花样做好吃的。林凌为了肉粥没那么腻，还特意去拔了野菜，想到他们赶路时路上还无太多绿意的样子，裴沛怀疑自己是不是附近今年最早吃到野菜的人。

他忽地想起跟林凌初见时，她手里好像是拿着一个桃子，这么冷的天她哪里来的桃子？

“山上现在有什么果子吗？”裴沛问，总不能干坐着等着她把粥煮好。

“还没有，你想吃吗？”要是想吃，她不是不能想想办法。

“倒也不是，先前曾看过你吃过桃子，还以为山上的桃子已经能结果了。”

林凌听他问起倒也不慌，这种事她早就已经想到说辞了。

“先前那林子里倒的确一棵桃子已经熟了，它长的地方比较特别，这附近倒还没有瞧见过。”

“还有这么早的桃子？”

林涯也来搭了一句话，他本来身子底子就好，林凌的药药效又奇佳，他现在已经能自己走几步，还能帮着裴沛照顾王奇。可是林凌的药就算再好，王奇断了的胳膊也长不回来，他身上其他伤也重，一时倒不知自己能活下来是好还是不好。

裴沛顾虑着他的心情，一路上都没去谈他的伤情，林涯也知道说话要小心，可是耐不住他性子活泛，对林凌也有几分好奇，听到两人说话也不想沉闷地坐着。

“当然是有的。”

“好吃吗？”

“好吃。”

“林药师你就摘了一个？”

“摘了好多个，后来都吃光了。”

两人聊上了天，倒让裴沛插不上话，他就没见过一个女子能在那里聊吃的聊上那么久。等两人从各种果子聊到了各地美食，裴沛总算是有话说了。

“长安藏花巷有家不错的羊汤馆子，等到了你一定要去试试。”

林涯正聊得高兴，插嘴道：“那间羊汤馆子叫胡记，我也去过。林药师，等到了京城我请你去尝尝。”

躺在边上休息的王奇闻言瞥了他一眼，只恨自己现在少了一只手拦不住他的话，就算他们这一路跟裴沛同吃同住偶尔也会谈笑几句，主子就是主子，人家正跟姑娘说话呢，他插什么嘴。

王奇这几天醒的时间多了一点，知道赶路的时候裴沛跟林凌一块儿坐在前面，两人好像还有说有笑的。他不知前情，只当两人关系亲近。主人的私事他也管不着，有些事看到了也只能当没看到，像林涯这样视若无睹插嘴的傻子，他也是很久没见了。

他大抵知道林涯是犯了什么老毛病，两人共事也有好几年了，林涯有胆气、手上功夫也过得去，却有一个毛病，就是一见着女的长得好看的，他肯定得过去胡侃几句，哪怕常为此受女子白眼他也不在意。林药师瞧着脾气好，模样也不差，林涯见她会跟他搭话，更要得意忘形了，王奇心下无奈，也不知林涯回京后还能不能继续留在裴沛身边，还有林凌，不知裴沛有什么打算。

王奇也是见过不少美人的，那些所谓的美人站在裴沛身边都显得黯淡，只是不知为何瞧着并没有太出众的林凌站在裴沛身侧有别样的风华，瞧着跟裴沛极为相衬。可惜她出身江湖，也不知是什么来历，这样的女子又怎么能跟家中显赫的裴沛在一起。

裴沛不知两个伤患一个想这么多，一个却像什么也没想。他瞟了林涯一眼，记得这人前几天还替他委屈，觉得他被林凌占了便宜，怎么现在又对林凌这么殷勤？

林涯虽是个一见女人就容易昏头的，但不是没有一点眼力劲，接受到从裴沛那里的飘来的寒气后，他隐隐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话说错了。

不等林涯想出什么头绪来，林凌已经接了话。

“你付钱？”

“那是。”林涯一边接话一边小声窥探裴沛的脸色。

“请几顿？”

林凌的目光从眼前的汤锅移了开来，好笑地看向林涯，有免费的东西吃为什么不吃，她也不怕被人算计了去，谁要有胆子试，她有的是手段对付。

“我就是个小小的护卫，哪里有那么多银钱天天请，不像我家公子……”他试探着说，也不知自己说的对还是不对。

林凌看向裴沛，玩笑道：“裴公子，你不会只打算请我吃顿羊肉汤吧？”

在她戏谑的目光中，他想到了她先前讨着的那些谢礼，目光不由闪了一下。这人情他算是欠下了，那些不可说出口的谢礼且放在一边，旁的谢礼他也是要出的，最好能让他有机会彻底还了这人情，免得她又提什么古怪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