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复明眼里露出欣慰,转而艰辛地看向方敬业:“敬业,还要麻烦你以后多帮忙小宇。我很愧疚,本不该麻烦你的。”
“我会的,我会的,我会的……”方敬业眼眶通红,已然是泣不成声。
他生来不知父母,流落街头乞讨,被其他乞丐呼来喝去,有时候就连讨来一个馒头也要被抢走。
是方老爷子收留了他,教他为人做事,这份恩情倾尽涛涛江水也还不了。
方敬业内心早就把方复明当作亲生之父。
“我想跟小宇单独说几句话。”方复明想要挥手,但是抬不起来,只能动动手指。
其他人知趣退下了。
方复明握紧了方宇的手,声色发颤:
“我知道你有远大的抱负……所以我这些年都没有去阻止过你……”
“但以后不管多忙……都希望你能抽出一点时间……陪一陪家人、你将来的妻子、儿女……一个不照顾家庭的男人……根本算不上男人……”
“我一定会的,一定!”方宇轻轻拍打着方复明的手背。
方复明脸上的肌肉动了动,似乎想要笑,却挤不出笑容来,因为脸上的肌肉已经不受他控制。
“还有……你要小心长空帮……你一定要小心长空帮……他们还没有死绝……一直都藏在暗处……我能感觉得到……”
“不用担心,我来处理。”方宇轻声道。
“我有点担心你应付不来……他们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们藏得很深很深……这本是我这一代人的恩怨……却压到了你头上……”
方复明的声音逐渐衰弱,到了最后,已然是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看见嘴唇微微颤动,目光开始涣散。
“交给我,我能应付得了!”方宇紧紧握住老头子的手,用斩钉截铁般的声音道,“我说能,我就一定能!”
方复明的笑容终于挤出来了,面容安详。
……
三天后的夜里。
方家府邸传出唢呐阵阵,香火味随风飘散。
大庭院的空地上,供桌上铺满疏文,两侧挂着一幅又一幅垂地的幡旗。
道士踏斗步罡,低声念着道家经文、颂阴阳仙神,不时摇动三清铃。
方家老爷子的殡葬正在举行,等待天亮出殡。
许多人自发前来守夜,围着院子坐了好几圈,无人交谈,不时望向灵堂,可以看到方老爷子的棺木。
所有人都清楚,方家虽然发迹迅猛,但人丁稀薄。
方老爷子那一辈,就只有他一个男丁,到了下一代,也只有方宇一个独丁。
青楼妓馆向来是文人、骚客、旅商的温柔窝。
尤其是那些失意或得意的浪子们,到风月场所一夜买醉,乃是家常便饭,豪掷千金都不是事。
许多人都对烟柳街眼红着呢,毕竟卖肉生意,一本万利,夜进斗金,谁不眼馋?
别人之所以不来动,那是因为方老爷子生前,一身武功摆在那里。
而且凭借方复明的声望,以及官商两届的朋友支撑,也没有办法把方家的生意抢走。
但如今方老爷子撒手人寰,今后方家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灵堂里。
纸钱在宝帛盆中熊熊燃烧。
“你打算什么时候对云东河动手?”身披孝衣的方敬业拿起一叠纸钱投入宝帛盆中。
“等头七过了再说。”方宇盯着火光,双眸如剑刃般雪亮。
方敬业眉宇间闪过一抹忧愁:“头七那一天,就是每月收缴账银的月度会议,这段时间云赵两家却一直没有动静,仿佛放弃了一样……”
方宇打断他,淡淡道:“他们不会放弃的,不过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罢了。”
“所以我有点担心,他们可能会在头七那一天的月度会议上对你动手。”方敬业抬眉看着方宇:
“也许,我们该先发制人,这样我们胜算会更大,因为没人料到我们会在头七之前动手,可以打他一个猝手不及……”
按照当地习俗,头七期间为守孝期,需在家披麻戴孝。
“没有必要。”方宇不甚在意道,“他们如果在头七那一天动手最好不过了,我只怕他们不来。”
我还缺一样祭品,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啊……方宇眼底闪过一抹冷色。
还没有加入青龙卫之前,比云赵两家强壮十倍的势力他都不曾畏惧。
其中不乏武林豪强,内罡境武者在那些势力中,都只能是最低级的仆人,更有超一流的高阶武者坐镇,最后还不是一样屈服在他剑下?
加入青龙卫之后,权倾朝野的重臣、名动天下的绝世高手,他都亲手斩过。
先斩后奏的特权固然是护航利器,但一身已至力之极处的真气、登峰造极的剑术,才是他出手无往不利的真正王牌。
若不是不想被某些有心人注意到扬州方家的存在,方宇早就直接杀上门去,屠灭云家了!
他究竟有什么底牌……看到方宇不在意的模样,方敬业却更加担忧了。
之前方敬业不同意方宇向云东河报复的做法,是因为他觉得老爷子还能活过来,一切该以大局为重。
但现在方老爷子死了,大局已经不重要了,他恨不得亲手杀了云东河,为老爷报仇雪恨!
只是他一不是武者,二来深知赵家的可怕。
方老爷子生前,方家的实力尚且不足与赵家相提并论,如今更是鸡蛋与石头的差别。
……少爷应该不会是在逞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