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这一任的女祝,但是她一向也是活泼的,这时候,却突然空灵了起来,甚至好像下一秒就要殉道一样。
“如果不快一点,盛爻一定会被吸干所有的能量,然后死去。”
“那,那是个什么东西?”
邦妮咬着牙问了出来,她能感觉到,她留在盛爻身上的诅咒,还有一半暗巫的力量,正在飞速的消耗着。
“有人抹去了神子和神后的身躯,他们的灵魂分别寄居在两处,正在缓缓的,复活。”
说着话,她身边的蜘蛛已经架起了一张巨大的,将盛爻固定在上面,盛爻终于昏了过去,还能少受些折磨。
林语颤颤巍巍走了过来,那个鬼胎用盛爻的血肉,重塑了身躯,此刻正在她的肚子中央乱窜。
一个不小心,它甚至会直接扯破盛爻的肚子,破壳而出,然而现在的状况也是极为不妙的。
它随时可能扯断盛爻的,任何一部分内脏。
林语拿出了他的刀,却怎么都下不去手,身体的急剧消耗,让他的精神也变得极为脆弱。
之前是靠着邦妮的护身符,再见到混生体的时候,他没有吓得当场晕过去。
此刻,却又要把刀拿在手上,无数闪着火光和血色的画面,一点点在他的眼前闪过,他近乎要昏厥在当场。
邦妮在林语背后,看着他纠结的表情,极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她看着盛爻纠结在一起的五官,还有只剩骨头的身体,闭上眼,一狠心,直接把那边受了枪伤的胳膊,掰断了。
方良有一次发出了恰到好处的惊呼,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着邦妮,什么都说不下去了。
之前的枪伤,将她的灵力阻碍在一处,不能联通,之前用蛊虫麻痹,效果却并不好。
而且那伤口已经在上一次扩大了不少,蛊虫近乎没用了。
她感受着一点点回归的灵力,对林语开口道,“你把眼睛闭上,什么都不要想,握紧你手里的刀。”
他们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这边,却没人注意到,他们身后,那个巨大的茧,已经缓缓地裂开了。
而茧的后面,本来该是建筑的地方,凭空多了一座面目模糊的神像。
一道极为温柔的光,打在那个缓缓开裂的茧上,像是爱人在耳边,轻声的呼唤。
盛爻的手机缓缓亮了一下,但是邦妮没有注意。
老头子的第二条消息,就这样被错过了,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处理自己的伤口,而是翻看盛爻的我所在。
安心之后,才开始从头到脚,疼了一个遍。
同样浑身难受的,还有正在和木木对质的姜小白。
“你现在这样,过去了能做什么我说了没事,你先在这带着,怎么就不听话”
木木回应他的,是他胳膊上的,三道血印。
林语闭上眼,周围的世界一下子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邦妮拼着最后一点力量,屏蔽了他心中所有纠结和惶惑的来源,让他能精准的,切开盛爻的肚子。
那鬼胎正静静躺在横膈膜下方,险些穿过膈,直达胸腔。
好在,邦妮留下的,暗巫的力量,比盛爻的血肉更有吸引力,否则,盛爻早就成为了它的养分。
那个鬼胎被取出的的时候,倒是比正常婴儿大了很多,此刻已经不再是之前青紫的颜色,白白嫩嫩的,居然还有些可爱。
那个小小的鬼胎,刚一接触空气,立刻瑟缩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并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虽然离开了盛爻身体里,充满养分的环境,他有些舍不得,但是,突然传来一阵柔软的风,将他轻轻地托起来,朝着远方,那个模糊的神像飞了过去。
林语还没来得及缝合盛爻的伤口,她居然已经自己恢复如初了。
当初邦妮把暗巫的全部力量,用作诅咒,封印了她体内的尸毒,此刻,鬼胎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在她的身体里复生了,诅咒虽然还在,却是将那暗巫的全部灵力,都封在了盛爻的体内。
她很快,就恢复到了身体的巅峰状态,甚至状况更好。
如果从灵力上比较,此刻的邦妮,都有些不如了,她在接受所有巫者的灵力时,先是封了一半在盛爻体内,剩下的一半,她却没有全盘接受。
在她的身体,加速成长到,和盛爻差不多同龄的时候,她就已经封住了自己全部的灵力,还有附着在那些灵力上的,所有巫者的记忆。
尽管午夜梦回,她依旧能听见,无数枉死的怨灵,在她的耳畔,不停的哭嚎,但,其他的,却是实实在在,被死死地封印住了。
然而那些汹涌流入的灵力,将她的身体,改造成了一个容量极大地罐子,即使不主动修炼,罐子里,也在不断吸纳外界的灵力,这些灵力不经疏导,日积月累,终于变成了一件大麻烦。
也正是这些大麻烦,引着盛爻,把她拎到了林语的面前。
即使记忆已经十分淡薄,她还是对过往难以放下,耳畔时时响起的咒骂,更让她恨透了自己的出身。
在自立更生之前,她一直“死乞白赖”地,受着老头子和盛爻的照顾。
盛爻投身了一个,九死一生才能暴富的行当之后,她实在不好意思索求无度,什么零工都做,什么苦都吃,打着减肥的旗号,每天靠着一个馒头,终于捱到了毕业。
金九银十,校招会上,也不知道嘉怡看中了她什么,把她招了进去,过了作为职场新人,最为黑暗的一段日子。
在第五次考研没考上之后,她买了张特价的机票,飞到了安倱面前。
他们聊了很久很久,回去之后,她终于和自己妥协了,狠下心来,借了盛爻的一套元青花碗,开了蝶语。
三个月之后,她给盛爻还了五套元青花。
盛爻接过来的时候,一直以为不是前朝打造的,是前天打折的。
但是她仔细鉴定了之后,终于发现,邦妮可能去抢了银行。
这种妥协已经是邦妮最大的让步,巫者,在中原重出江湖,却不再做任何人的卦师,不买黄纸朱砂不画符,不算生辰字不定穴。
连何欢这个名字,她都彻底抛弃,抱着硕大的水晶球,努力地当好各路富太太的,吉普赛神婆。
所以要她主动修习灵力更是不可能,现在盛爻身上剩下的灵力,已经是她的几倍。
她和那些暗巫的纠葛,从他们第一天来到她身上就有,此刻的盛爻,虽然依旧神智清明,对于发生了什么,十分之懵,邦妮却依旧很是头大。
就在这个时候,安倱慢慢从刚刚消失的地方,走了回来,他的身体两边,生长的不是很对称,形貌有些吓人。
然而这幅形貌,还没出现多久,就又一次消失了。
“主神说,先把他留在那头,晷境的门,还不能关。”
羽斯眼神空灵的,看着前方,正在指挥手下的虫子,吐丝纺纱,她并没有理会一脸疑惑的众人,淡淡地说了一句,就开始继续了手上的活计。
其他人还想说点什么,却好像受到了一种无形的禁锢,只能僵立在当场。
随着各种蛊虫的分工合作,再加上羽斯的祝词,一套极为隆重的礼服,已经被制作完成,羽斯双手虚托起那套礼服,然后,双膝跪在了地上。
随着那套礼服升起的,还有地面上的无数光点,像是走马灯上,破碎的每一面,正在一点点回归,连成一个悠远的故事。
年轻的利亚斯,在睡梦中,见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虽然模糊看不清五官,那个男子身上,却有着一种让她着迷的气息。
她醒来之后,把羞怯的故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很少见的,没有和她调笑,而是慎重的,把事情上报给了长老会。
于是,利亚斯成为了下一任的女祝。
人们只当神启选择了她,却不知,她同样,恋慕着神。
传说每任女祝都是九黎族中,最为虔诚的一个人,她却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每晚都在梦中,热切地呼唤着那个男人,虽然大多数时候,那人只是远远地,连面目都看不清楚。
他于其他人而言,是神,对利亚斯而言,却只是一个神秘的男人。
她有无数的话要和他说,有各种问题要对他问,在她小小的世界里,他就是他的全部。
而随着年岁的增加,这份依恋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与日俱增的,成长了起来。
那人出现的次数,也随着她的依恋,而越来越多,她也就更加的,想要靠近他,和他亲近。
少女的心事越来越多,她却觉得,那些对他而言,都是亵渎,那人的存在,对她,就是精神的极大慰藉。
每一次,他对利亚斯的回应,给她带来的快感,超越世上的一切感觉,从前交好的女伴嫁了人,羞红了脸和她聊着各种愉悦的感受,她都不屑一顾。
那人不需要做别的,只要出现,陪她呆一会,她就比什么都要快活。
这样的快活,让她更加的感恩于他的存在,更加坚定对他的信仰,也让利亚斯找到他的信念,更为坚定。
终于,在那次祭祀中,她有了一次,在现实中,接近他的机会。
于是利亚斯留了下来,刚好将军家的小女儿,因为和亲的缘故,投水自尽了,利亚斯就化作她的面貌,住进了将军府。
将军的幕僚中,有位能人,他知晓了利亚斯的身份,一番接触之下,他告诉了利亚斯一种,能和他永远在一起的方法。
彼时正值盛唐,人人都以为,各处的能人异士,尽在长安,却不知,他们悄悄在各地,谋划着一件惊天的伟业。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做什么,利亚斯都毫无怨言。”
就这样,年轻的女祝加入了他们的计划,并且,超乎她预料的,拥有了一个孩子。
华胥氏踩了巨人的脚印,生下伏羲,宫女碰到龙涎,产下褒姒。
而利亚斯在诵经之时,突然,有了这个孩子。
瞒是瞒不住的,一个要送去和亲的公主,居然坏了孕,将军府上上下下,将她用各种封印关了起来。
利亚斯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反抗,直到被钉死在棺材里的那一刻,都以为自己中了歹人的圈套。
在那之后,很久很久以后的后来,她终于在那个巨大的茧中,重新张开双眼,而自己的孩子,完完整整的,躺在襁褓之中。
众人最后能看到的,似乎就是天空中,一个母亲的,富足而圣洁的,含着眼泪的微笑。
天空中有乐音奏响,曲调倒是很像安倱的笛子,只是这首更加悲凉,显然不是安魂。
阳光穿透了厚厚的乌云,洒在了满是伤痕的大地上。
在阳光之中,那巨大的茧慢慢的燃烧起来,化作无数生机,反哺给整片大地。
安倱死去的地方,一个巨大的,无形的门悄然打开,无数亡灵,从中走出,回归原本的所在。
一艘小小的汽轮,穿越了太平洋的无数波涛,来到了北极的方舟。
对所有人而言,他们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都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是做了一个,有些长,有些诡异的梦而已。
岭南卷完结啦!撒花明天换地图,去下一个地方咯!
我要是说,本来这卷和柔然卷只是想介绍背景,没打算写这么久,会被打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