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府的一处酒楼之内,陈三刀无奈地坐在一旁,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意料,虽然早就猜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不凡,可却没想到此人居然是朝廷新封的平南大将军,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位新任平南大将军接下来的话让他更为汗颜。
“兄弟说得极有道理,不过兄弟既有如此见识,才学,何不出将入相,随吾杀尽贼寇,还江南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也给自己博一个马上功名,于公于私皆大善也。实不相瞒,某家乃陛下亲封平南大将军贾瑜,受陛下旨意,平定南方乱贼,还我大周一个朗朗乾坤,还我南方一个朗朗乾坤。”
他的话音郑地有声惶惶如同惊雷,只把个陈家两兄弟闷得个惊雷响,贾瑜之名早就传檄天下,他们又如何没能听说过,只不过他话中的意思却是更加骇然,自太宗皇帝压制士族,以及后来的千古女帝修订姓氏谱,再加上黄巢兵变屠尽天下士族,大宋养士百年,这天下豪族与寒族之间的差距已经没那般天差地别的差距,可这到底是世家大族的天下,他们这些起于微末之间的草莽豪族到底还是低了一头。
贾瑜这作法说好听点是礼贤下士,说难听点便是自降身份,不持重。陈三刀虽然不在意这劳什子士族高门的礼贤下士,可是这到底有些惊世骇俗。
倒不是他没志气,觉得自己比不上那些士族高门,只不过他为江湖儿郎,虽有青云之志,但是这个世道,为朝廷鹰犬,到底让他颇为不喜,他过惯了那般逍遥自在的日子,他一直站立在权力的对立面,如今贾瑜的话语便是让他融入到权力之内,踌躇之间犹豫不绝。
陈三刀是个稳重的,他不愿回答,可是他弟弟陈四棍却是激动起来,一拍桌子便笑道:“哈哈,俺早就听说过贾瑜大名,那是敢真刀真枪和突厥狗硬干的种,好汉一条,能够在你手下做事却没亏了俺双花红棍的名头,俺应了。”
说罢,他又看向了自家兄长。他的话倒是让张三刀生生气笑了,刚刚才与这混账说过,不要牵连到家里人,你应了,你应了,难道老子还能逃了去,若是弟弟应了,整个家族也都逃不过干系。
现如今是什么形势还未可知,虽说他断定狗日的刘溥没个好下场,可是何时没落,贾瑜是不是就是那个廓清寰宇的大将军,这一切都未可知,可他看着眼前这个不安分的亲弟弟,真的是没了办法,人家开了口,弟弟便信了,连贾瑜的身份都未确认,只不过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
他深深看了贾瑜一眼,好半响,他突然沉声问道:“将军见笑了,我这弟弟不懂事,还请将军莫要当真,我们两兄弟何德何能,如何当得起将军的谬赞。”
贾瑜的眼睛一咪,眼神无比清亮,沉默半响后,缓缓开口说道:“兄弟何必如此,兄弟是明白人,那咱们便敞亮的说,我知你担心,不过你大可放心,正如兄弟所言,刘溥小儿没多少活头了,兄弟怕是不知,来此之前,刘溥小儿还派人前来埋伏刺杀,小儿好胆,专行此阴鼠苟行之事,他那是怕了,不敢与某家正面对抗,某家观兄弟言行,乃这天地间一等一的英雄豪杰,且此等时节,尔等乃是为我办事,并非为朝廷办事,至于将来如何?可还有所虑?”
此言一出,便是连他都有所动容,士为知己者死,他虽为士,可是贾瑜所言既打消了他心中的犹豫,并且那话语之中的欣赏与诚意却是做不得假的,如此身份之人,如此豪杰之辈,竟能如此待他,况且贾瑜最后那句话,很有深意,到底是说他兄弟二人的前途,还是说其他,连他都不敢去想了。
其实这些年天下间并不太平,多少反贼大王冒了出来,只不过天下士子粉刷太平,且那些反贼又并未做大,不像刘溥这般公然举起反旗,这才让京都里的那些人依旧将精力放在争权夺利之上。
这些东西,京都里的几位或许不知,可是他们这些人又如何会不知,不说南方,便是能叫得上名号的好汉们,连他都能叫出几位,如占山虎江坤,九霹雳林皮,乱世贼起二狗,等等,他们都是听过的,那那些叫不上名头的就更多了。
念及此,陈三刀狠狠踹了他弟弟一脚,便只能诚恳地点了点头,对贾瑜躬身施礼道:“将军请了。”
当然,还是贾瑜的名头没有辱没他陈家双虎,除此之外,他也明白,今日若是他不答应,决计也没有什么好骨头吃。
于是便有了这一幕,他们四人便坐于酒馆之内,贾瑜坐于主座为北朝南,纪严坐在一旁,南下方则坐着陈家兄弟,贾瑜虽不在意这些,可是纪严却是不动声色地安排如此座次,主从名分便已坐实。
陈三刀恭敬一礼,对贾瑜沉声说道:“敢问将军,此时此刻咱们该如何行事?”
贾瑜点了点头,对陈三刀肃穆道:“这渭南的官儿有没有干净的?”
陈三虎倒是没听明白贾瑜话语中的意思,迷茫地摇了摇头,回道:“没有,将军明白,南边多等繁华富贵地,虽没有扬州金陵如此,可渭南府到底也是沃野千里,商铺林立,此地的三司衙门一个个捞的富贵流油,且很多人还坑害良善,逼良为娼,夺人田产,坏事做绝,遍观渭南府大小官员,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都变得无比狠辣。
“就连就连我的熏娘也被那狗日的知府大人给强抢了去,若非顾及家中子弟姐妹,老子非要跟他拼命。”
贾瑜听到这里,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拍了拍陈三刀的肩膀,对他轻松地说道:“那咱们便从这个知府大人做起。”
陈三刀虽然有见识,可是他不明白需要养活一支军队所需要地花费到底有多么巨大,光是他手中这百人的私兵队伍,便已经让他有些烧脑了,接下来他要建立一支强军,一支如臂使指的强军,虽需要的银两将会是一个无比大的窟窿,即便他手上还有大笔银钱,可是这是军队,多少钱往这个无底洞里砸也不够。
所以他需要筹集一笔银子,且时间很短,这个时候,能够用到的方法除了抄家拿人,也没有什么别的好方法了,而且据他所知,以及陈三刀所言,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坏事做绝之人,他杀起来自然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况且他有大义在身,皇命之下,总署南方军政事务,更有尚方宝剑在身,先斩后奏,一局定乾坤。
不过,他也不能做得太过,哪些可以杀,哪些不能杀也是需要考虑清楚的,他需要的是一个富足的南方,他需要建立一个利益联盟,所以很多事情都不能为如此无理的行动,所谓强者,其实也是最讲理的,这世上的强者无论在什么领域都在寻找各自领域内的大道真理,他为政治寻找其中的真理大道,也最为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