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瑜还未出宫,便见到卢一纯正在宫门口等着他,他走上前无奈地苦笑道:“老内相,你这是打擂台来了。”
卢一纯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颇有兴致地问道:“何解?”
贾瑜一指已经离开了很远的忠顺王的马车说道:“轮番上阵。”
卢一纯听他说得有趣,便是一阵哈哈大笑,随后神色变得无比严肃,沉声说道:“陛下有口谕。”
贾瑜连忙单膝跪地,只听得卢一纯那高亢的声音压得很低,说道:“朕望你好好办差,勿要辜负朕之期望。”
贾瑜等了片刻,见只有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也不敢耽搁,恭敬说道:“臣贾瑜接旨。”
说罢贾瑜便站了起来,见卢一纯又恢复那副笑脸,他也呵呵笑道:“老内相可否指点一二。”
说话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袋金叶子递到了卢一纯的衣袖之内,动作麻利,神色平淡,显然已是此中老手了。
他本以为卢一纯这老小子会假模假样地推诿一番,却没想到卢一纯却从怀里把那袋子金叶子拿了出来,放在手里颠了颠,感受到里头的份量,他露出了阴恻恻地笑容:“你这小子,倒是有心了。”
贾瑜见他如此,倒是一时间找不到别的说辞了,好在卢一纯并没有为难他,只见卢一纯一指前方忠顺王离开的方向。
“陛下的意思很简单,莫和那位狼狈为奸便好了。”
贾瑜心中好笑,这两位还真是咬得很死,浑然不知道还有个太上皇正在台上盯着呢,不过现在倒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贾瑜便恭敬道:“末将乃是陛下之末将,如何会与那位打得火热。”
卢一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贾瑜低声说道:“那三姓家奴的名头还是不要太过于宣章的好。”
他看了一眼承乾店的方向,神秘地说道:“一句话,不会有哪个皇帝喜欢摇摆不定之人的,你这一手虽然玩得漂亮,可也在陛下心里种下了一根深刺,这次也是不得不用你,我们的人推不上去,可你却能上,你好好想想陛下会如何想?”
贾瑜心里头却是不屑一顾,等老子平了江南,看看你们还如何把老子当个泥捏的。
面上却又变得恭谦起来,他低声说道:“还请老内相指点。”
卢一纯拍了拍手中的钱袋子,饶有兴趣地说道:“无他,唯利尔。”
贾瑜离开了皇宫,他思考着卢一纯最后那句话的含义,好半响便自言自语地说道:“给你李必带来利益,想什么呢?你一个子不给,就凭一道圣旨就把老子当成你的马前卒,又想马儿跑,又他娘不让马儿饱,真当老子是个皮球吗?”
说完他又呵呵笑了起来,伸出蒲扇般的大掌,双手一翻,豪迈一笑:“要变天了,哈哈哈哈。”
回到贾府内,赖尚荣正站在大门口,贾瑜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去牵马准备准备,跟我去庄子上,还有今天回家之后准备远行吧,三日后跟我去江南吧。”
赖尚荣点了点头,不在多言。他这些日子变得越来越寡言少语了,自从那天听到了贾瑜的野心之后,心下感动之余剩下的便是一股子无形的压力狠狠压在他的肩头,他戒了酒,因为他怕酒后失言,他不敢与房中的美妾大被同眠,每次完事后都必须要将那些美妾们赶出去,他怕说梦话,暴露了贾瑜的野心,给他招致了杀身之祸。
贾瑜似乎看出了赖尚荣的状态,他无奈叹了一口气,自己的手下还是太弱小了,这是他无法扭转的,特别是赖尚荣,他本就是奴仆出身,心就是再大,也只有这么一杯,那日他为了拉拢人心将赖尚荣留了下来,可却没想到给他造成了这般压力,可是他没有太多时间,给不了赖尚荣时间去吸收去消化。
这个世界便是如此残酷,从来都是弱肉强食,若是适应不了,那便乖乖做个奴仆吧。
是以贾瑜也没有出言安慰,他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朝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他一进院子,晴雯便忙迎了上来,贾瑜狠狠扯了扯自己的衣脖子,对她说道:“快给爷把衣服换了,狗娘养的,这宫里头的气都是闷的,可闷死老子了。”
晴雯噗嗤一笑,见他如此,忙将他迎了进去,后又细细地替他换好了衣物,这才擦了擦额间的细汗。
贾瑜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狠狠亲热一番之后,轻声说道:“好好在家里呆着,爷要出一趟远门。”
晴雯本来软乎下来的身子瞬间便僵硬了下来,她沉默了片刻,抬头软糯地问道:“爷可以带婢子去吗?”
贾瑜摇了摇头,点了点她精致的鼻子,笑道:“你当老子是去玩呢?老子是去打仗的。”
晴雯听到这话又是一愣,随后便低声叹了口气,温柔地替他整理了整理衣襟,笑道:“我会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也不会和她们争风吃醋,你放心就是,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归来。”
贾瑜笑了笑,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但是我要带香菱走。”
晴雯狠狠一锤他的胸口,便气呼呼地跑开了,只把个贾瑜惹得哈哈大笑,见她离开的背影,那风骚的小屁股,惹得他丹田之内一片火热。
皇宫之内,龙首宫。
大周太上皇陛下,看着眼前的一盘棋,陷入了沉思,对面坐着的正是大周首辅葛存信葛大人,只见葛大人随意将手中的棋子一掷,面带苦笑。
“陛下,这盘棋是臣输了。”
太上皇指着他哈哈一笑:“你个老货,断会藏拙,现在跟朕下棋也要让一手不成。”
葛存信摆了摆手笑道:“陛下却是误会了,您看看这一颗乱子便将我的布置全部搅乱,倒是让我无从下手了。”
太上皇红光满面,哪里有四年前那行将就木的模样,他眯了眯眼,思考片刻说道:“那你说这颗乱子该如何处理才好,是拨乱反正还是弃之不用,又或者是将他碾成齑粉?”
葛存信摆了摆手笑道:“陛下,这是您的棋子,如何处置,全赖陛下圣心独裁。”
太上皇陛下叹了口气,终究是将那颗乱子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似是对葛存信说道:“再看看吧,左右不过是一颗棋子,若是他搅乱了这盘棋,那便把他碾成齑粉吧,不过,无论是拨乱反正还是弃之不用又或者是碾成齑粉,都只是颗棋子,无论如何都不如这条黑龙来得重要。”
说着说着,他从盒子里拿出一颗白棋,一把便下在了那位于黑龙的七寸之处。
葛存信见太上皇已经陷入了沉思,便深施一礼,悄悄退了出去。
好半响,太上皇才回过神来,环顾四周见大殿内空无一人,他苦笑一声,在那个位置上呆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孤独,无论是臣子还是妻子又或者是儿子,都是一样,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人间的真情,哪怕一丝也好。
或许也有过,便是多年前那个亦师亦友的代善公,给了他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友情,当初他初登皇位,外有敌酋虎狼环伺,内有权臣冷眼旁观,是她的乳母甄嬷嬷告诉他要去交好贾代善,后来的故事也就清晰了,在贾代善或者说在贾家的权利帮助下,他消灭了权臣,皇权独揽,他横扫八荒,把那些窥伺的蛮夷赶的远远的,手握天下,脚踏乾坤,真正地做了一回帝王。
只是回过头来,他却不得不做了那飞鸟尽良弓藏之事。
或许是不在那个位置上了,他现在少了一分冷血,多了一分温情,或许有些虚伪,可却是的的确确存在的,这也就是他对于贾瑜如此宽容的原因,此次本是他扳回一城的大好时机,可却被贾瑜搅乱了,尽管他认为这并不管贾瑜什么事,可若是在以前,他肯定会把怒火撒在他的身上。
可现在,他确是不忍心在对那个故人之后下手了,他自嘲一笑或许自己真的老了,没了以前的狠辣无情了。
不过做了这么多年的帝王,他很快恢复了之前那古井不波的模样,便独自朝寝宫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