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那大殿内的蝇营狗苟,贾家此时却被一个消息给弄得不是滋味了。
贾家的姑爷来了一封信,信中明言不可言之事,所以想要相招女儿回江南看最后一眼。
贾家众位小辈还没有什么反应,贾母确是满脸大骇,作为贾家在外头唯一一个能够拿的出手的高位之人,贾家这些年没少往林如海身上投资,就像是林如海只是一封信,贾政便急忙安排贾雨村进居高位。
贾母抬起头来揉了揉发涩的双眼,双手一抬,身边的鸳鸯忙往他嘴里喂了一杯香茶,贾母这才稍微缓了过来,看了眼浮在她身侧哭得不能自已的林黛玉,然后对鸳鸯说道:“把瑜儿叫来。”
鸳鸯点了点头便退出了房内。
贾母又叹了口气,对屋内众人说道:“除了玉儿,你们都回自己院子里吧。”
贾宝玉听闻这话,虽有心想要留下来,可见贾母那威严的目光,便诺诺地退了出去,至于其余的三春姐妹则是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林黛玉之后,便也退了出去,她们知道,既然贾母叫了贾瑜过来,那么这件事就很不简单了。
平日里,只要是内宅里的事,贾瑜是从来都不会掺和进来的,除了探春以外,其余两人虽然看不出里头的道道,可是这看人眼色的本事却是不俗得紧。
贾瑜跟随着鸳鸯来到了贾母的院子里,从鸳鸯的口中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却是有些苦恼,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林如海这个点,这个时间点,虽然扬州依旧安稳如初,可是江南四地却是烽火连天,林如海这个老小子在这个时候把女儿召回身边,还用了个这么个不着调的理由,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思考了许久,他依旧没有考虑出个子丑寅卯出来。
鸳鸯见他一直在沉思,面带忧愁地忘了他一眼。
贾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清醒过来,便见到鸳鸯那忧愁的神情,便拍了拍她的脸颊笑道:“放心吧,这天永远塌不下来。”
说完,自己便率先往屋内走去。
贾母见他来了,也没说话,只是手指着桌上的信纸,示意他先看看再说。
贾瑜拿起了信笺,仔细看了片刻。
只见上头写道:婿如海拜见母亲大人,愿母亲大人平安康乐,婿拜请母亲大人,如海不孝,未曾代敏儿身前奉孝,然此拜母亲大人,是为婿身无康健,体无余力,只为时不多矣,望母亲大人派一稳卓子弟护女黛玉临终一见,以接婿思女承欢之情,婿再拜母亲大人,绝言,如海上。
贾瑜将信笺轻轻放回桌上,然后看着贾母,等待这个老太太的教诲。
贾母叹了口气,问道:“瑜儿,你如何看?”
贾瑜看了一眼林黛玉,见她也是泪眼朦胧地望着自己,沉吟片刻后说道:“祖母放心,姑父那边什么情况,咱们暂且不知,不若如此,我亲自带黛玉回扬州,带着咱们京城里有名的国手前去,若是还有救,自是不必说,若真如心中所言,还请祖母放心,孙儿会有计较的。”
贾母听到这滑不溜秋的话语也是没了办法,她其实是不想贾瑜离开京都的,没了贾瑜在家中坐镇,她总有些不安全,虽然贾瑜闹腾了点,可是不可否认的是贾瑜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一样,能够让她承欢膝下。
另外一点,她心里未尝没有对林如海那丰厚的家财动心思的想法,虽然她只是个内宅妇人却也知道巡盐御史是个肥差,若是贾瑜前去江南,那她也不知道贾瑜是个什么想法。
可是贾瑜已经将话说道这个地步,她却是不能拒绝,再说她对于林黛玉这个外孙女也是发自内心的疼爱,便叹道:“便依你所言吧。”
正当此时,鸳鸯走进屋内,对贾瑜说道:“大爷,有天使来府里宣旨,快去接旨吧。”
贾瑜扫了一眼屋内的林黛玉,对贾母说道:“祖母让她准备准备,三天后出发。”
贾母点了点头,忙道:“家里不必担心,自有我在,快去接旨吧。”
贾瑜来到荣禧堂内,见到了多日不见的老太监卢一纯,忙上前见礼。
“老内相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卢一纯一把抓过他的手促声说道:“快跟老夫走,陛下和诸位大臣都在等着你。”
贾瑜确是站立在原地,讪笑道:“即是如此,怎么的也得让我换身衣服吧,不然到时殿前失仪,陛下可不会轻饶了我去。”
卢一纯眉头一挑,沉声说道:“你是没听到老夫所言还是怎的,告诉你,这事耽搁不起,天大的事,这种小事就不要置喙了。”
贾瑜也没再跟他掰扯,跟着卢一纯便往宫里赶去。
景阳宫内,朝臣们此时依然等待了一柱香的时间了,尽管心中气恼,面上却没有半点不耐之色,直到老内侍卢一纯率先进入殿内,身后跟着那个熟悉的年轻人,众人这才收收敛了心神将目光投向那个高达威武的三姓家奴,心中也是暗自审视着他。
不得不说,抛开其他的不谈,这贾瑜真有些当世吕布,玉面温侯的样子,额头上的伤疤让其更有一种剽悍勇武之感。
只见他走到御阶之下,离李必足有三十步之远,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草民见过陛下。”
李必唯一愣神,似乎在纠结于贾瑜的自称,一旁的卢一纯见他贵人多忘事,便忙将贾瑜被罚去爵一事提醒了一遍,李必这才反应过来。
他也不多言,只是将御案上的奏章摔倒贾瑜面前,沉声说道:“自己看看吧。”
贾瑜忙拿起地上的奏章匆匆看了起来,半响之后,李必见贾瑜放下奏折便说道:“牛爱卿保你担任平南大将军之职,若是让你领军平叛,你可有计较?”
贾瑜听到这话,露出诧异的神色,可还是大声说道:“末将必不辱命。”
李必点了点头,望向阶下群臣,淡然说道:“既然众位爱卿并无异议,那便如此吧,传旨,中书门下,敕,封贾瑜为平南大将军,并命忠武,义成,淮南各道的兵力归你统一调度,全力镇压刘溥等逆贼的叛乱,不得有误。”
伴随着李必威严的声音,贾瑜恭敬领旨,随后伴随着卢一纯高亢的声音,一切都收归尘下,众臣有序退出大殿,贾瑜拿着手中明黄的圣旨,心中的激荡之色已是压抑不住。
从此之后,鱼入大海,龙飞升天。
当他来到大殿之外时,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等着他,忠顺王站立于一旁,正满脸微笑地看着他,贾瑜自然不能装作没看见,便忙上前拱手笑道:“王爷何事如此高兴。”
忠顺王亲热地揽着贾瑜笑道:“近日,京城里一个三姓家奴的说法甚嚣尘上,孤王本想替你找一找,到底是何人在给你上眼药,可是查来查去,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冲到了自家人的头上,我的人一路跟着那散布谣言的人,最后发现他既然回到了你荣国府内,看来是你府里出了个吃里扒外的杂碎。”
说道这里,他颇有深意地说道:“又或者是我多管闲事了?”
贾瑜忽略了他大水冲了龙王庙,冲到自己人的论断,诧异地说道:“王爷此事可说笑不得,那人如何会是我府上之人,想必是王爷的手下看花了。”
忠顺王哈哈大笑,拍了拍贾瑜的肩膀,随后又自言自语地说道:“原先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用如此恶毒之言形容自己,现在我全都明白了,以退为进,步步为营,哈哈哈,我的眼光果真不错,只不过孤王有一点不明白,你是如何预测到江南会有祸事的,难道说,此事本就是你一手谋划的吗?”
他语气平淡,似乎并非在询问贾瑜。
说道这里,忠顺王看了一眼贾瑜,见他神色无异,又对他笑道:“看孤王都在说些什么呢?你便当孤王再说笑,别当真,千万不要当真。哈哈哈哈哈哈。”
贾瑜拱了拱手笑道:“王爷如是说,我便当听了个笑话吧。”
两人相视一笑,却是各有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