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泰点点头,只要不是助他翻身的砝码就成。
韩平安马上就满十七了,已经可以议亲了。若是让哪个王公贵族家的小姐,尤其是国主那几个表亲看上,都能让他一夜逆转,骑在自己头上。
韩冀再怎么偏爱自己,毕竟不是他亲儿子,他在韩府虽然风头正盛,但总不是韩平安那种名正言顺的有根之人。
他担心韩平安带了个王牌回来,这么一看人家是自毁前程,带了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
日后在他议亲之时,此事是个值得大书特书的短处。
韩文泰弯着眉眼,颇为动容,“四弟做人就是这般有担当!咱们韩家满门忠义之士,欠人恩情可不能不还!依我看啊,四弟你不仅该给这位姑娘好好治伤,更要替人家姑娘的未来好好打算。姑娘家名声自是比命大,大哥相信你的为人,李姑娘必然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可在外人眼里,你只要把她领进府,这意义就不一样了。”
韩文泰自带兄长气质,在他苦口婆心劝人的时候,总是让人生出几分实心实意为别人着想的错觉。
他叹了口气,有点纠结,“不知李姑娘家住何处?府上可有为她保媒说亲?若是四弟有心,大伯那里我去替你说,左右你也快十七了,收房妾室,乃至娶个侧妃都是理所应当。她既救了你性命,咱们就一定不能让李姑娘作难,你只管让她安心在此处养病。”
韩平安紧着眉头,“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
越解释越显得无力,韩平安被他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
他下定决心领李小浮进门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离家两个月,回来时带了个姑娘进门,这事放到晋城哪个士族家里都是个不小的丑闻。
士族名家的面子很重要,但韩平安是个例外,他十几年的人生就像个笑话,前程什么的约等于没有。
那也得为李小浮考虑。
何况韩文泰已经往这上面想了,倘若不顺着他的意,李小浮恐有危险。
韩平安展眉道:“她是个孤儿,无父无母。那就有劳大哥替我当个说客,我想将李姑娘留在府里。”
“好说!好说!”韩文泰心头大石落下,拍着韩平安的背,甚是语重心长,“这么多年了,四弟过得什么日子大哥心里清楚。你找个知心人不容易,这忙我一定帮到底。”
韩文泰就是这样,为自己筹谋的同时,总能让人觉得他是在为你。
孙大夫写下药方,又嘱咐了苏嬷嬷一些注意事项,离开立雪堂的时候天已黄昏。
韩平安在韩文泰的陪伴下去见了季卉蓉,但季卉蓉午睡之后一直坐在床上,透过窗子看着院子里的桂树发呆。
韩平安坐在她身旁喝了一盏茶,母子二人静默着,谁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韩冀每月下旬例行住在校场。
剩下二房三房的人都绕着他走,也不需要他去看。
韩平安跟无数个从茉风院回来的往日一样,肚子一人走在通往立雪堂的石子路上。
而这次跨进院门的时候,他见到厅里亮着灯。
韩平安恍然记起,立雪堂里还有李小浮,心中那份落寞便一扫而光。
王府的晚餐很丰盛,李小浮坐在满汉全席旁,支着下巴等韩平安回来。
搁往日她早就先下手了,可苏嬷嬷在摆饭前喂了她一大碗药,这会儿已经不饿了,加上药苦倒胃口,李小浮索性转着筷子等韩平安回来。
韩平安踏着灯光进屋,母亲病重后,这是他头一次在立雪堂与活人同桌吃饭。
所以他落座之后,显得有点紧张。
“我动筷子了。”李小浮按理说不该下地吃饭,孙大夫建议她保守起见要卧床一个月才能正常活动。
可王府所有下人没一个敢进立雪堂的,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连喘气都有回声,莫名生出了一种等死的恐惧。
“你不用等我的,下次饭送过来,你吃就行。”韩平安拿起碗筷,想到李小浮有伤不能做太大的动作,便先给她夹了菜。
李小浮简单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
“伤口又疼了吗?”韩平安见她脸煞白,垂着眼不说话,生出几分担忧。
李小浮忽然直视他的右手,“你用左手夹菜?你胳膊根本就没好,下午怎么不让大夫给你看看?”
韩平安夹菜的动作一顿,有些心虚,“好了大半,不用再吊了。”
“有伤不敢治,是怕人再说你倒霉吗?”
韩平安放下筷子,算是默认了李小浮的话。
他不愿让王府里的人看见他受伤,这样扫把星的称呼只会喊的更胜,就像给自己倒霉的命做验证一般。
李小浮熬到晚饭终于忍不住要吐槽他,“你怎么半点都不像你娘。”
季卉蓉当年可是一言不合就敢拿刀子捅人的主,生出来的儿子竟然怂成了蛋。
“你认识我娘?”韩平安睁大了眼。
“有过一面之缘。”李小浮不想细说陈年往事,一句带过之后,问了韩平安一个问题,“府里除了苏嬷嬷,可还有与你亲近的人?”
“没了。”韩平安眼底闪过一丝哀伤,“亲近的都死了。”
“什么意思?”李小浮有些吃惊。
“莫说跟我亲近的人,便是我摸过的花草,也活不长久。以前立雪堂有不少下人,在我十岁以后,他们一个一个就都死了。有意外溺死的,有久病不治的,总之后来连洒扫的丫头都能在立雪堂崴断脚,我这院里就再也没人敢进来了。”
李小浮咂咂嘴,“那我命还挺硬,跟你一起呆了这么久都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