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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心里暗自笑着,是那样讽刺地笑着。电影里的巧合,确实也在现实生活中发生了一个。
可是,这不是我要的巧合,我想要的巧合是,碰巧她爱人带回来了一罐普洱咖啡,而我送给嘉榕的也是一模一样的普洱咖啡。
而不是,我心心念念想的人,叫许嘉榕。蓓蓓姐的爱人,也叫许嘉榕。
我以前究竟做了什么?究竟在幻想什么?我竟然想当蓓蓓姐的情敌吗?
只要我以前随口问过蓓蓓姐,她爱人叫什么名字,或者是,我在酒会以后追问嘉榕,谁是杨小姐,再或者是,我去问余彦,他经理的爱人叫什么,我也不至于如今这么难堪,这么倍受折磨。
就在这时,我抬头看见了挂在客厅里的那幅《水调歌头》。我想起来了,嘉榕在我家里写下《水调歌头》的时候,我曾说似曾相识,可是当时我怎么也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就在这里,就在蓓蓓姐家。那两幅作品几乎毫无差别,那瘦长的字,那苍劲有力的字迹,那个“長”字拖得很长的最后一点。
还有可可,对他那样热情的可可……
这一切的一切都那么显眼,可我就是迟钝至极。
在知道嘉榕结了婚以后,我还抱着一丝希望。可是现在,什么希望都没有了,也不允许有了,因为我会对不起的人,是蓓蓓姐。
我最好的朋友,我最敬重的大学教师,我的蓓蓓姐。
我记不太清楚后来我怎么走出蓓蓓姐家的。
我记得在蓓蓓姐说出“许嘉榕”那三个字的时候,我又端起咖啡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我记得我勉为其难地在蓓蓓姐家吃了午饭;我记得我假装拿出手机,装作同事联系我的样子;我记得我再一次撒谎了,我说事务所有急事;我记得我一直强颜欢笑着,甚至不顾脸颊是那样酸疼……
我记得,我好想哭,可是我就是哭不出来。
走出蓓蓓姐家的时候,我打了一个电话给程鸥。可是没有期待中的、那尖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听见的只是机械女声不紧不慢地跟我说着“无人接通”。
当我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眼泪终于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涌出来。想起《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罗密欧在杀死朱丽叶的表哥以后,仰天大喊了一句,“我被命运捉弄了——”
我此时此刻不也是这样的感受?他刚刚跟我表露心意,我就知道了他就是蓓蓓姐的爱人。
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了。
我用手仓促地抹了一下脸,再次拿出手机来,飞快地打下了几个字:我都知道了,别再联系了。打完这几个字以后,鼻子又开始泛酸——我又忍不住要哭了。我死死地咬着嘴唇,把快要流出来的眼泪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眼泪像是不甘心一般,仍然在眼眶里徘徊不定。
别哭了,你根本不应该哭。从一开始,你就义无反顾地跳进了深渊;从一开始,你就不顾一切地将他纳入你单薄而孤独的生命里。你能怨谁呢?你只能怨你自己。
在眼泪终于静止下来、在那想哭的冲动终于平息之后,我松开嘴唇,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按下了发送键。我知道,我表现得太幼稚、太草率了。即使是现在情绪有些难以控制的我,也能感觉得到。可是我没办法,这是我现在唯一想去做的事情。
然后,我几乎是毫不停顿地、流畅地清除掉了手机里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
该删的就删,该加入黑名单的就加入。
手机里不再有他了。他完完全全地消失了,好像我们从没有相识过。
可也只是手机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