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榕在到达日本以后,竟一连串给我发了十几张图片。我有些好奇地点开来,发现那些照片,竟然是我。不仅是我,有几张还有余彦。
照片里的场景,是在美国。
我刚想发消息问怎么回事,他就发了一大段话给我:
你可能一直认为,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咖啡厅吧。其实不是,而是在那之前,在布鲁克林,在普瑞特艺术学院那里,当时你和你的朋友——现在也是我的同事——在那里。我当时只是碰巧路过,但我一眼就看见了你。于是我从车上下来,远远地跟着你走了一段路。这个行为有些不太合适,我得道个歉。
我想去跟你打一声招呼,但是一来,我没有勇气;二来,我得赶着去工作了。所以我还没来得及认识你,就只能匆匆地在心里与你道再见了。
然而我没有想到,几天以后,我竟然会在咖啡厅里遇见你。你记不记得,当时下雨,我本来是想跑回酒店里的——我住的酒店离咖啡厅很近。但是我竟看见了坐在窗边的你。你好像在望着窗外,不知道在看着哪里。所以,我毫不犹豫,就决定走进那家咖啡厅,坐在你对面。
我当时很想问你要联系方式。可是这样或许太突然了,我担心会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这样的犹豫,让第二次见面的我们——对你而言是第一次——依旧毫无进展。
就算后来你有回来找那瓶香水,可踌躇的我,还是错过了你。我当时想,恐怕再也无法和你见面了。你无法想象,这个想法让我有多么遗憾,它几乎无时不刻不在折磨着我。
可我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场大雨,让那天晚上几乎所有的航班都延迟了。我听同事说,飞往上海的航班肯定走不了了,按惯例会拖到第二天早上。于是我马不停蹄地改签了机票,让它提前了一天,提前到了那一天早上。我希望我能在机场遇见你。
果然,我看到你了。你走向一家快餐店。于是,我也进了那家快餐店。
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我只是想说,我们的相遇不仅仅只是缘分,缘分这种东西毫无定性。把自己生命里的大事寄托在这种千变万化难以预料的事情上,多少让人不安,不是吗?所以,请你要相信,一定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就算缘分这种东西有多么难说清,但是,我们不依赖它。因为彼此都会努力,对吗?
我逐字逐句地看完这一大段话,像是一个刚刚学认字的孩童一般,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字、错过了他想要表达出来的任何意思。
心里涌起一种别样的感觉。像是吃了一瓣裹了醇厚糖衣的青桔,像是喝下一杯加满冰块的血腥玛丽,百味俱全,又缠绵得令人留恋。
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惊讶,喜悦,欣慰,感动……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一时无法言语。我想起了柳永的一首词,“竟无语凝噎”,大概这描述的就是我现在的样子。只不过,柳永因悲伤而不能自已,而我因快乐而久久不能平静。
而且我也恍惚间明白了,为何我在梦里反复梦到那个普瑞特——嘉榕第一次遇见我的地方。我曾经怀疑自己的敏感,但现在我似乎是确信了,那就是一种指引,一种冥冥之中的注定。
我好想此时此刻能飞到日本去,飞到他身边,紧紧地拥抱住他。
放下手机,望望窗外的蓝天。这是否也是他抬起头来正在看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