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鸥确认了离婚协议书以后,由法院出面再确认了一次协议内容。他们俩就这样离婚了。
在我去程鸥家签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天,她没有和我说起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只是在之后的某一天,她突然打电话给我,让我去她家。当我在她家里的沙发上坐着喝茶的时候,她说,“我感觉我这样和他耗挺没意思的。以前我还抱着一丝希望,想他能回心转意。现在我不指望了,因为他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他当初和我结婚,是因为我像那个他深爱的人。他以为自己忘掉了那个人,可以重新开始,去和另外一个人建立感情,从相遇相识到相知相爱,可是他发现根本不行,找了一个像她又不是她的女人如影随形地在身旁,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顺带欺骗了我。”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是不是挺贱的?人家给我面子给我尊严,跟我离婚,我非不见棺材不掉泪,非要他捅破窗户纸,把我的幻想与期待毁得面目全非,我才甘心。”
这是不是也表明了,其实林伯伯根本没有必要请我这个律师,只要他向他的妻子坦诚相待,他的妻子就会答应离婚?
程鸥一说完,转头看向我,她的眼眶已经湿润了。我想安慰她几句,但是她似乎不需要。她飞快地抹了一下脸,瞬而转了一个话题,“你有没有空陪我去旅游?”
“我刚刚请了长假去美国,恐怕没有假期再给我旅游了。”
“就去周庄,一个周末就够,好不好?”
我有些犹豫,可架不住她的热情邀约——其实是带着哭腔的撒娇,只好答应了她。于是我们约好,这个周末一起去周庄。程鸥说,一切都由她打理。听见这句话,我非常不好意思,毕竟和她只见过几面。她却满不在乎地和我开玩笑,“我离一次婚得一大笔钱,你叫我往哪里花去?”
她说的倒也是事实。这几天处理林伯伯的离婚案件,我发现,林伯伯是一个挺富有的人。而且他为了弥补程鸥,还额外留给她一大笔钱。
出发的前一天,我和妈妈说起了林伯伯的事情。其实是我先开这个头的,我问妈妈,“林伯伯是做什么的?”
“他自己有公司,开酒店的。”妈妈说完,又补充道,“林伯伯打算什么时候请我们吃一餐饭,他说很感谢你。”
“我应该做的。”我一边收拾包,一边应道。但心里却在犯嘀咕,为什么他要通过我妈妈跟我表达谢意呢?
“林伯伯的妻子怎么要找你去旅游呢?”妈妈又问。
“我也不知道,可能心情郁闷想排解,而我又是最清楚整个离婚案件的人。”
妈妈点点头,好像觉得有那么点道理。“对了。”突然,她又想起了什么,赶紧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去。很快,她拎着一个白色的小袋子走进来,放在我桌面上,“林伯伯托我送给你的,你快看看喜欢不喜欢。”
“什么东西?”我一边说着,一边把袋子里的盒子拿出来打开——是一块精致小巧的白色手表。
“这我不能要。”我连忙合上盒子,装进袋子里去。
“为什么?不好看吗?”妈妈又重新把手表取出来,靠近我的手腕,“试试看嘛。”
“我拿我自己的代理费就够了,再拿人家手表,又让人家请吃饭,不太好吧。”我这么回答妈妈,而且这一笔代理费就让我拿得心虚了,我并没有在他们俩的离婚案件中起什么推动作用。同时心里也奇怪,妈妈平常可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林伯伯送的礼物,她就这样收下了呢?
“这有什么,他是妈妈的朋友。”妈妈不由分说地替我戴上手表,扣好表带,“看看,你那么瘦,戴白色多好看。”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妈妈了。那块手表精美而别致,确实显得典雅大方。可是,我怎么能收林伯伯的礼物呢?
妈妈似乎是看穿我的心思,坐到我边上来,替我收拾着东西,“林伯伯现在没有妻子,也没有女儿,你把这块手表还给他,他难道留着自己戴吗?这就是人家特意买给你的,你就戴着吧。”
“好吧。”我抖了抖手腕,看了一眼那戴在我手腕上的白色手表,然后把装手表的盒子和袋子塞进抽屉里去,继续整着东西。
妈妈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了我另一只手——没有戴手表,而是戴着一条手链的手,她握起我那只手看了看,我有点紧张,心砰砰直跳,如果她问我这是哪来的,我该怎么说?但是她没有。她只是轻轻放下了我的手,漫不经心地说道,“好看,挺贵的吧?”
“我……”我松了一口气,但是仍然有些心虚地回答,“还行,我网购的。”
妈妈没有再关注我的手链了,安静地帮我整理东西。而此刻我的心里,仿佛是刚刚经历了暴风雨洗礼的大海。
我为什么不敢说是我的一个朋友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