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的是七点,但是我六点就出门了。因为我要先回家,把可可托付给孙姨,然后再去霏音。热心肠的孙姨十分爽快地答应了,还让我放心出去吃饭。
到霏音的时候,离七点还有十分钟。咖啡厅里的人不多。或许由于这是晚餐时间吧,咖啡厅里只有在下午或者比这个时候再迟一些的晚上,人才会多。我很喜欢这样人不多的氛围。因为只有这样,人们的说话声才不会盖过曼妙的轻音乐,才不会让冷色的灯光都显得嘈杂。也只有在一个安静的环境里,人们才会放慢节奏,放下那无意识的好胜心,从容不迫地去做每一件事。
我环顾一下四周,他还没有来。于是,我挑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这个位置很显眼,一进门就看得到。服务生走过来,将价目表放在了桌上。我跟服务生说待会儿再点,他点点头,就走开了。
当几分钟后他坐在我对面时,马上就开口向我道歉。我笑笑,“是我来早了。你看看你要吃什么?”我把价目单递给他。
他没有接,“你就点你喜欢的吧。”
“我都可以。”
“好。”他拿起价目表,笑着看了我一下。我突然意识到,我又说“都可以”了。
服务生适时地走过来,“许先生,您要吃什么?”
“你认得他?”我疑惑。
还没等服务生说话,他就不慌不忙地先一步开口,“我应酬多,经常在外面吃饭的。”
服务生也接话,“是的。”
他点完单,把价目表还给了服务生。服务生离开以后,他才开口问道,“你的可可呢?”
“我把它托付给我的邻居阿姨了,待会儿我就去把它接回来。”
“这样啊。”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它可是很喜欢我的。”
“对啊,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它就跟你这么亲热。”
他笑一笑,不说话。
“你经常和朋友来这里吗?”他又突然问。
“不经常来。只是我朋友家正好在这里。”蓓蓓姐只请我来过一次而已。今天我挑这个地方,也仅仅是因为离蓓蓓姐家近。
“哦?是你送香水的那个朋友吗?”
“对,就是她。”
“她和你关系一定很亲密吧。”
“那当然。她是我的大学老师,也是我的朋友。说实话,我呀,可是很羡慕她的。”
“羡慕什么?”他的身子微微前倾,专注地听我讲话。
“羡慕她的出色,羡慕她的性格,羡慕她的婚姻。虽然她很少和我聊她的婚姻,但是我就是感觉她很幸福。不像我,还没结婚呢,就未雨绸缪,有些害怕婚姻了。”
“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不应该呀。”他有些好奇。
“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律师。虽然我刚毕业没几年,但是也接触了不少离婚官司。那些夫妻当初是那样恩爱,抱着和彼此白头偕老的决心走在一起,然而如今却在法庭上争锋相对,不惜用尽手段,满口诡辩,争夺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我也见过很多丈夫出轨的离婚案件,女方总是怀着莫大的恨意,仿佛希望对方就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样。只有极少数的妻子,在另一半出轨的情况下,仍然能为彼此留存体面。所以,婚姻有点让我望而却步了。它能让原本的感情变得不是味道,让一切对未来的期许都归于平淡无趣。”
“你太悲观了。”他笑了笑,似是要缓和气氛,“或许他们结婚的时候,就没有那么深爱的。我觉得,如果他们是因为深爱彼此而结婚,纵使婚姻再无趣,纵使每天都会吵架,那也是让他们更离不开彼此、感情更深刻的粘合剂。但是若不是因为爱情,一切就说不清了。”
“可是既然不爱着对方,那为什么要结婚呢?”
“这个世界上,不得已的事情有很多。”他说道,“结婚不一定都是为了爱情的。或许,这就不是你能了解的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现代社会,结婚的理由有千千万。只是对于我来说,我只需要一个而已。”我也无奈地摇摇头,转而开了一句玩笑,“听你的话,对婚姻,你比我要了解得多。难不成是因为,正是围城中的人?”
“你没有结过婚,但是你对婚姻也很有看法的,不是吗?”
我笑而不语。
在我们聊天的间隙,服务生已经把东西上齐了。我们专心地吃起东西来,但是还是停不下攀谈。
就在这时,咖啡厅里缓缓响起我熟悉的前奏。是《The Ludlows》。我不由得抬起头来,有些期待地询问道,“你有没有看过《燃情岁月》?”
“当然,我最喜欢的电影。”他喝了一口咖啡,抬起头来看着我,“你是因为听见了这首歌吧。”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
“对!”我忙不迭地应道。他的话令我更加欣喜了,“那也是我最喜欢的电影。”
“这个电影应该是和你差不多年龄吧。”他说,“没想到你还挺有情怀的。”
“情怀嘛,我倒是不知道有没有。”我顿了顿,“不过我确确实实喜欢它。每次一听见《The Ludlows》,电影里的情节就在我脑海里浮现。崔斯汀骑着马在草原上恣意地驰骋,三个兄弟拍下的最后一张合影等等等等。我非常享受那种的西部风情。壮阔又不失温暖。”说完,我端起杯子来,仰头喝了一大口咖啡。
他听完我说,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才开口说,“我只能说,我和你深有同感。你看,崔斯汀,一个那样自由不羁的浪子,就是那西部风情最贴切的反映。他生在那里,也只适合在那里。而我其实挺向往那样的生活。一片广阔无垠的草原,一群自由自在的野马,还有种种解放心灵的旷达事物。”
“怎么?你很向往自由吗?”听完他的话,我不知怎么这么问道,脑海中忽地浮现早前看过的那些、用毛笔写下的诗句。虽然毛笔字的主人,和他并无联系,但他们似乎都像是渴盼自由的人。而且,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不羁放纵这样的字眼,至少在我不曾了解的过去,是和他密不可分的。
他巧妙而轻快地回答了我的问题,“谁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