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上海的那一天,我很早就起来梳洗了。虽然他是中午才到。
当我梳洗完毕,在行李箱里翻找衣服的时候,却发现没有一件衣服合我心意。明明整理行李的时候,自认为放进来的都是好看的衣服,现在却觉得,一件比一件难看。不是显得人故作老成,就是太过稚气,走在他身边总有种违和的感觉。
想来想去,我决定,回家去找衣服。
那可可要怎么办?它要是独自放在蓓蓓姐家里,怎么能让我放心?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抱上了可可,让它跟我一起回去。
当我带着可可走出电梯,正好碰见了在等电梯的孙姨。她看见我,非常热情地打招呼,“莫愁,这两天都不见你人,敲你家门你也不在家,又跑出去玩了?”
“我住我朋友家呢,帮她照顾狗狗。”我把怀里的可可举高一点点,但是它眯着眼,似乎提不起精神来,“它叫可可。”
孙姨摸摸可可的头,“真可爱。”可可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稍微动了一下,然后又安静地闭着眼,趴在我怀里。我不想扫孙姨的兴,忙解释道,“看来它是累了。”
孙姨却微笑着说,“它见生人都很安静呢。”说完,她又抬起头来看我,很认真地说,“余彦他果然要回国了,就在下周。”
“这样快?”我惊叹。时间确确实实过得太快了。余彦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在三年之前去了外国留学,说要读五年的书。现在一转眼,他就要回来了。啊,五年时间真是转瞬即逝。嗯?不对,不是五年,他才去了三年呢!我忽然反应过来,怎么这就要回来了呢?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万分好奇的我,抬头看看孙姨的脸,想张口问她,却又飞快地打消了这个念头。要是能说的话,按孙姨那样大大咧咧藏不住话的个性,她一定会主动告诉我。
“就三年,能不快吗?”孙姨的口气有点责备的意味,但是她又迅速转换成她平日里热情的语气说,“下周他回来的时候,你和你妈妈一起来吃个饭吧好吗?”
“好的,我会转达给我妈妈的。”
“行,到时候一定来。”
我和孙姨道了别之后,便往家门走。一到家我就开始翻箱倒柜,几乎要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买了一堆衣服但是关键时候却没有一件派得上用场的感受了。正当我失望透顶地坐在床边,无奈地望着满床的衣服时,衣柜最边上的一条裙子把所有的忧虑扫得一干二净。
这是去年蓓蓓姐给我买的,不知怎么我竟会把它遗忘了!我把那条裙子取出来穿好,套上鞋子站到全身镜面前照一照,看起来还可以。我解下皮筋,放下一头栗色的长发,用手稍微捋了一捋。
还是差了一点。我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偏着头想了一下。对了,化妆!我应该要化妆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就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化妆吗?
自从休假之后,我都没有碰过我的化妆品。它们安安静静地待在梳妆台前,毫无怨言地忍受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尘埃。我看着它们,感到一种莫名的期待化成了一只在我心尖不断跳跃的小鹿。
当一切准备就绪,我心满意足地抬头,看了一下挂钟。其实我也没有认真看是几点,因为不管几点,我现在都会出门的。
因为,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他了。
到了机场我才知道,宠物是不能带进去的。我只好站在自动玻璃门外面等。但是,我的目光牢牢地固定在出口的地方,一刻也不曾移开,生怕自己错过他。可可在我的怀里扭动了几下,我抚摸它的头,但是眼睛还是盯着前方,“真是对不起你,让你跟着我这么跑。”
可可不再扭动了,低低哼了几声,就像在说,“我原谅你了。”我又摸了摸它,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它的头顶。它很听话地依偎着我,安然地接受了我的吻。
但是没过一会儿,可可却突然兴奋地抬起了头,一边高声地叫着,一边挥舞着前爪,扭动着的小尾巴不停地蹭着我的手臂,我都要用点力气抱住它,才能让它待在怀里不至于跳下去。
“你乖一点噢。”我一边轻轻拍着它的小脑袋,一边往远处张望着。
是他!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底——陌生是因为,我和他并没有见过几次。但熟悉是因为,那个模样已经在我的脑海里盘旋了不知多少个日子。
他快步朝我这里走来,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臂弯曲着,上面搭着他的黑色西装。我很高兴,但是比我更高兴的是可可。它叫得更欢了,仿佛分享了我的喜悦。我不敢表露的欢喜,它都帮我传达了。
他离我越来越近。当他在我面前站定时,目光却在可可身上停留了好几秒。我赶紧解释道,“我帮我朋友照顾的狗狗,叫可可。”他松开拿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一边穿上西装,一边笑着说,“是吗?我还以为它是你保镖呢。”
可可一边欢快地叫,一边努力地往前蹭,想钻到他的怀里,我无奈地说,“看来我的保镖很喜欢你。你要不抱一会它吧,我帮你拿行李。”
他穿好西装,一只手接过可可,牢牢地抱在怀里,一只手拿着行李箱拉杆,“没事,我来。”
我只好空着两只手,跟在他身边。一丝失落竟猝不及防地涌入心头。他的反应平淡而又自然,像是在面对一个接他下飞机的年轻同事。这样的失落感让我清楚地意识到,来之前所有的期待与欢欣,不过给我提供了一种毫无根据的错觉:他也会有同样的感受。
可这好像只是一场单人的默剧。他越是从容自然,天平另一端的我越是觉得摇摇欲坠。这是多么不公平的境地。
“我后来在行李箱里找到了钱包。”我试图热情地想要挑起话题来。
“找到了就好。”他淡淡地答。
“你回家吗?”我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