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刚过,好不容易醒了酒的玉西城府脸色煞白、火急火燎的跨入府衙,瞪着桌案边兀自喝着茶的男人,一副吃了老鼠屎的模样。
“钟大人这是何意?!”牛轲廉迈入屋内,不由分说开口就是毫不留情的呵斥指责,但叫周围十数人一愣,齐齐抬头将目光射向他,一脸不明所以的模样。
可瞋目切齿、怒火滔天,也着实不能怪他定力不够。
原本眼中客气有礼、甚好拿捏的小绵羊,一夜之间变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大灰狼,这事放在任何人身上,恐怕都是震惊至极、难以接受的吧。
何况这位提督少卿真真是打了牛轲廉个措手不及。
前一秒还同席共饮、相见恨晚,下一秒竟然趁着他醉酒不醒,拿着盖了玉西城守官印、私印的文书,堂而皇之、名正言顺的要求掌管戍防的佐官冯林进行交接。
待那位牛大人好不容易醒了酒、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时,冯林迫于对方压力,已经提供了全部的城防部署图、交接了一应事物,就差将调动城卫的令牌交到这位提督少卿的手上了。
钟北亭见牛轲廉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非但没有半点被人当场撞破的不自在,反而挑了挑眉,露出一丝意味莫名的浅笑。
只见他不急不缓的放下茶盏,拿起一旁的城防部署图对折收好,交到常谡手上,才镇定自若的站起身,看向气急败坏的玉西城守,甚是“关心”的开了口。
“嗯?牛大人醒了?昨夜睡的可好?”如沐春风、关怀备至,言行举止之间皆是一派斯文有礼。
可知道他背后偷鸡摸狗干的小人行径后,谁还敢相信钟北亭这副欺瞒世人的表象?
睡的可好好,怎能不好?!
好到不省人事,怎么叫都叫不醒,不然也不会糊涂到指天誓要将这人当亲生兄弟照顾扶持,还毫无意识的在交接文书上盖下了从不离身的官私两印!
若不是文书上有这位牛大人的私印,在玉西府衙呆了十多年的冯林怎会那么容易将城防部署图拿出来?
只是一向千杯不醉的牛轲廉,怎就被人几杯水酒灌了倒,怎就糊里糊涂的着了这臭小子的道?!
牛轲廉以为钟北亭出生世家,肯定行的是忠义刚正、先礼后兵的那一套,谁知这位提督少卿自幼与封言墨、秦凉混迹在一起,早就练就了比铜墙还厚的脸皮。
什么礼仪廉耻、什么世家风范,总比不过兵不厌诈,先下手为强。
只身带着二十人前来玉西就任,真当这位钟大公子会蠢到以卵击石、强攻硬取,或者熬个十年八年,来捂热幽南这人生地不熟的异地他乡吗?
旁门左道,虽然被人不耻,却是以最快度建立优势、拿下玉西防戍之职的捷径。
所以钟北亭在酒菜中下了药一种作起来极像醉酒的药,又趁着药效盗用了玉西城守的印鉴,“伪造”了这样一份交接文书。
当然,说是“伪造”,偏偏这文书上的印鉴手印又都是如假包换。
一晚上的觥筹交错、纸醉金迷,真要说起来,谁又知道是他钟北亭使了下三滥的手段,还是牛轲廉与他相见恨晚、真心诚意的拱手相让呢?
城守赴宴醉酒一事知道的人甚至多,眼下钟北亭拿着盖了官私两印的文书来找冯林交接,他牛轲廉总不能说是自己大意,被人盗用了印鉴吧。
若两人执意死磕到底,堂堂玉西城守连自己的官印、私印都保管不好,于一个名不经传的地方官员来说,何尝不是活生生送上门、供人诟病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