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南匡子一拍柳木床板,这是弟子们抬他回家的第三日,他又有力气咆哮。
黄昏的余光透过窗棂斜照在南匡子花白的胡子上,房间唾沫横飞,溅了立在床头的苏秦和张仪一脸,
张仪看向苏秦,眼神在说:你看吧,我就说师尊不会同意我们去卖竹简。
苏秦故作一脸愁苦,也不去擦脸上的口水,可惜他这“唾面自干”的苦肉计完全打动不了南匡子的顽梗心肠。
只见南匡子用手指颤颤指着苏张二人的鼻子,“汝等堂堂鬼谷门人,乃是纵横一派的莘莘士子,怎可沦落成为街头叫卖的小贩,汝等知不知士农工商,士为第一,商是最末,想气死为师吗?”
他胸口起伏,喘着粗气,苏秦立刻给他端来一碗水,南匡子抢过一口喝干,在苏秦手背上狠狠敲了一下,苏秦痛得把手急忙抽了回去。
“一旦天下人知道我鬼谷弟子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必然成为儒家法家等各派门人的笑柄,日后鬼谷师兄回来,汝等让为师怎么有脸见他,啊?”
南匡子越说越气,就想将空碗扔向张仪,在脱手刹那又紧紧抓牢,放回床头案几上,呼,差点损失了一枚刀币。
苏秦张仪低头不语。
“汝等愣在这里作甚,还不快滚!”
南匡子须发奋张,突然哎呦一声,双手捂着小腿,他从瀑布摔落,双腿齐断,幸好他精通医术,将备用的草药内煎外敷,又用木板将腿固定,才稳住伤情。
此刻一怒之下,又隐隐作痛。
张仪一见立刻扯扯苏秦袖子,示意赶紧离开,以免影响南匡子养伤。
苏秦叹口气和张仪施礼告退。
南匡子哼了一声,仰躺在木床上,眉头皱起来,又开始操心起钱粮之事,不知从何入手?一时间辗转难安。
正在床上翻来覆去之时,门咯吱一声再次被人推开,他侧身不动,闷声问:
“谁呀?”
“弟子苏秦。”门外声音道。
“这臭小子!有完没完?”
南匡子翻身坐了起来,又弯下腰抄起一只臭烘烘的履。
“先生息怒,等苏秦把话说完,再扔履在苏秦脸上不成?”苏秦用手护住脸,后退一步,沉稳地开口道。
“哟,想用为师教你的游说之术,用在为师身上,好,为师且竖耳以待。”
南匡子嘿嘿冷笑,脸上七分戏虐,三分警惕,毕竟此子之前将那个伶牙俐齿的秦国萧士子说得甘拜下风,不可小觑。
“先生严重了,小子哪敢游说先生,只是有几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苏秦长揖一礼,诚惶诚恐道。
“请问先生,我纵横一派为何不拘于一门一派,而是融各派于一身?”苏秦吐字清晰,故作沉思状。
“各门各派都有长处与短处,我一派包容万派,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如此方能傲立各派之间,这也正是我鬼谷师兄为人所不及之处。”南匡子抚须侃侃而谈。
“先生,既然我门集百家之长,择优而纳,劣则弃之,弟子可否理解为,我纵横一派最大精髓就是“变通”二字。
南匡子沉吟一番,点点头。
苏秦心里暗暗一喜,让对方点头,这就为自己以下的陈述开了好头。
“那么请问先生,肚子和面子,先生以为何种更为重要?”
南匡子心生警惕,这小子果然开始出招了,他笑笑反问,“苏秦,你以为呢?”
“弟子认为,贫者不受嗟来之食,有理,忍辱偷生,也有理,到底如何取舍?要看我等活着目的为何?如仅为果腹苟且于世,那么为气节饿死,未尝不可,但若有平定天下之志,暂且忍辱受这嗟来之食,也未必不是大丈夫所为也。”
看见南匡子露出深思的表情,苏秦将语气放缓又道,“先生,忍辱可以活命,忍辱方能负重,这对我等学子也是一种心志上的操练,所以弟子认为,此时此刻,对我等而已,肚子比面子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