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思忽然说道:“嗣昭,当年徐蚱蜢也为你博过命,能不能。。。饶他一命?”
嗣昭冷冷说道:“我沙陀部行的不是大石王法,是军法!王邸又岂能例外?吃里扒外,在哪个营伍不是重罪,你还有脸给他说话。”
敬思重重叹了口气,昏暗的烛火下,粟特儿竟然露出阴郁的神色,让人颇为意外。
嗣昭忽然噗嗤一笑,说道:“你想什么呐,徐蚱蜢我还有用,要他性命做什么?”
高文集轻轻呼出一口气,没有说话。嗣昭收起笑容,说道:“虽说王邸不取他性命,别人还愿不愿意留他,我就不知了。”
敬思说道:“那就看他的命数吧。。。他混迹太原地面,不能过于得罪市井豪强,我们毕竟是过客,他也为难啊。”
嗣昭冷冷说道:“那他就大错特错了,太原城是大石王氏龙兴之地,父亲大人说过,早晚这个城是沙陀的。老徐大约不知道,我们是大石宗室,成为太原之主那是天经地义。”
昏暗的烛火下,嗣昭消瘦的脸如同石刻一般,眼中流露出狂热的光芒。两个伙伴感受到了冷酷的决心,不是来自一个人,而是整个沙陀军。
天明时分,晋源里的晨钟响起,里门大开,羁旅也纷纷忙碌起来,晨起的旅人已经准备出行,三个伙伴开始披衣洗漱,整理行装。
高文集一边打着背囊,一边问道:“我们怎么办?返回晋源里,还是回太原再做计较?”
敬思不满的说道:“你这说的什么屁话,被人哄骗,就这么算了不成?无论如何也要回那个鸟净明寺,出口鸟气。”
嗣昭淡淡说道:“敬思说的对,我们是来见含玉大师,既然来了,岂有不见而去的道理?”
高文集扭头看着嗣昭,诧异的问道:“东西都没有了,你拿什么和人家商谈,何必自取其辱。”
嗣昭摇摇头,说道:“那枚聂记私钤,不过是贽见之礼,沙门支持不支持两镇商路,不在于礼之轻重,归根结底还是利之所在。
有了这个东西,手里多了筹码,底气足些,没有聂记私钤,只要对佛门有利,他们一样会站在我沙陀一边。何况聂记私钤与沙门关联甚深,告诉沙门聂记私钤的去向,其实也是见面礼,也是对聂记的示恩,无妨。”
敬思骂骂咧咧的说道:“入娘的,南蛮儿总有说辞。”
三人结清账目,高文集向店伙打听了真实的慧明寺,果然是河东大寺,气魄非凡。那净明寺,不过是清冷寒寺,统共3、5个虀盐劣僧,香火巨差,与慧明寺决计不是一回事。
这下万一的指望也没有了,三个伙伴不免心情低落,强打精神牵了马,出了羁旅大门,再次返回晋源里。
路过里外的那片杂木林,嗣昭勒住马缰,在道旁看了一会儿。他想起了葛虚云那几个同伙,那么冷漠的目光,大概不是因为戒备之心,而是因为他们心情紧张,一旦被看穿,怕是要厮杀一场才能脱身。
他摇了摇头,一带马跟上两个伙伴,缓辔进入里中。
三人首先来到净明寺,还是那个敝旧小庙,依然是门庭冷落,却没有知客僧百丈迎出来。敬思早已一路闯进去,见人就打,把个破败小庙打的鬼哭狼嚎。
嗣昭和老高安顿了马匹,走进庭院的时候,敬思已经从经阁揪出一个老僧,那老僧大声哭嚎,敬思正要挥拳痛殴,被嗣昭喝住。看那老僧模样,又老又弱,敬思一拳下去,岂不是要出人命,那还了得。
往四周看,庭中还躺着几个和尚,挣扎不起,哼哼唧唧。
嗣昭走到那老僧面前,问道:“你是何人?”
老和尚哭道:“贫僧是净明寺主持道明。”
嗣昭问道:“昨日那个梵僧又是谁?”
道明哭哭啼啼的说道:“几日以前,忽然来了几个行脚僧,要到寺里挂单,还给了丰厚的香油钱,敝寺香火不旺,平素颇为清苦,这等好事如何不应。
那几个僧人颇守规矩,打柴汲水,扫洒庭院,整修院墙,还带来大批经卷,藏于经阁。昨日忽然对老和尚说,要借经阁一用,招待几个客人。
这等小事,如何不允,然后就见几位来到寺中,也不知你等说了些什么。天擦黑之时,你们离开寺院,那几个行脚僧人也告辞离去,还把经书衣物等都留给了敝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