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娘的晦气!”绪小路向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随后便将藏剑锋握在了手里,“诸位兄弟,都随我躲在前面的林子里,不给这些鸟人些颜色瞧瞧真把我们当做怂蛋了!”
说罢马锅头就牵着一匹马往前面小跑了过去,众伙计也不是没火气的人,一路上被追杀虽有交锋却以撤退为主,这下可以打追兵一个措手不及也能泄泄这些天积压的火气。
“老李,你还拉得动那石曲辕弓吗?”绪小路话虽这么问,却已经从马匹背包中取出了一张雕刻细致、弓弦紧致的巨弓。
“怎么拉不得,您这话说的,我再老也老不到不能拉弓了。”老李长者一身横练腱子肉,虽然脸上已满布皱纹,但也十分硬朗。他虽身不携弓,却背后背着一壶羽箭,这些羽箭做工精美,在羽箭长杆处似乎曾有过一行小字,但已经模糊不清。
大康普通军队弓只有一石,而神臂营所使的弓也不过三石到五石,这张名为曲辕的石神弓,是老李的随身之物,老李被绪小路收留后便将这弓交给了他,据说是因为此弓造的杀戮太多,老李故而如此行事。
这天下曾有一支神秘的部队,名唤曲辕营,随着造反失败的信王一起消失在了大康的疆土上。
绪小路知道老李是一名开了气海的武者,不然这石大弓根本拉不开,就连他自己试了试,只拉满月四次已让其累得气喘吁吁,据老李无意中透露,他曾在一天之内用此弓造杀孽一百余人。
绪小路将曲辕弓扔给了老李,老李接过后直接爬上了一棵古树,“来人三十一,给我时间我能将之射杀干净。”
“你这话说得轻巧,我知道你善射,但当年你能如此安全的放箭不也依赖着前军抵抗吗?”绪小路笑得有些无奈,这话又装着话,影射了老李在黔南十三州里的诸多风流韵事。
这话一出,老李的老脸一红,众伙计也笑了起来,绪桥自然没有错过这话题:“那春雨园老鸨怎么说李伯来着,似虎不能当还是似龙不能当哦?”
“喂!”老李喊了他一声,“若我们能安然回凉山,我不介意让你这小白脸试试我是龙是虎。”
听闻这话,绪桥尴尬的笑了笑,“李伯说笑了,您是真龙,我们都是小老鼠......这玩笑话可当不得真......”
这话题一开,大家也便收不住了,虽有追兵却也欢乐。
“好了,马上这些人就过溪流了,将他们全放进林子里杀!”
绪小路说罢,又将藏剑锋握紧了三分,他相信自己与老李有实力从这次遭遇中杀出去,只是这些伙计都没有接触过上等武学,在这场遭遇战里又不知道有几名弟兄要离了人间。
绪小路靠在树后,依托灌木看着快步过河的人,这些人穿着简易并未着甲胄。
“一会砍这些送命鬼的时候多往脖子与下身砍。”绪小路用舌头舔了一圈嘴唇,眼眶中透出了一股如苍狼捕猎般的犀利眼神。
老李慢慢的拉开了曲辕弓,许久未拉的弓被绪小路保养得极好,发出了那久违的清脆拉弓满月声。
“马锅头,一会你让两位弟兄护住这树下不让他们靠近。”老李向树下喊了一声。
绪小路应声而答,将两名身体略强壮的伙计安排了过来,只要护住这棵树,老李头就能收割这些人的性命。
“我也想见识下石弓的威力。”绪小路砸吧砸吧了嘴,“据说当年信王靠着曲辕营一营三百六十人便挡住了朝廷千人的进攻。”
“此事的确有,但也依赖着当时在山谷口死战不退的列前军,若是被朝廷军队突了过来,我们一个也活不了,更别谈什么挡敌进攻了。”老李轻描淡写的说着这话,就如同那年大战他只是旁人一般,“当年的事不说也罢,现在咱们得挡住这三十多人的进攻。”
说话间这三十一人已经有半数入了山林,山中斜坡中镇山马帮的伙计们居高临下,只要偷袭得手便能让来犯之敌滚落至溪流内。
过了半晌,这些人都入了山林,绪小路看准了那颇有首领风范的微胖汉子,藏剑锋在他的手上犹如游龙般滑过了微胖汉子的颈处大动脉,鲜血喷涌而出,这胖子只来得及发出轻微的一声,便倒地不起。
老李见状,羽箭脱手而出。石弓射出的羽箭划破空气的声音十分刺耳,羽箭带着气流将一人的胸膛竟轰出了一个不小的窟窿。
就连绪小路也震惊了,没想到当年之事竟是不假,这开了气海神庭的弓箭手就如同一座移动弩炮,普通步兵哪有活路。
小押仔毕竟经验尚浅,竟然偷袭未曾得手,反而与敌人纠缠在了一起,那人手起刀落在小押仔的胸膛上刺入一刀,小押仔拼了命般的将这人双手擎住,在刺入其皮肤一寸有余后再难入分毫。
绪小路大叫不好,赶忙飞身赶了过去,但小押仔显然力气没有这人大,性命危在旦夕。
“去!”老李头喝了一声,一支羽箭再次脱手而出,将压着小押仔的人胸膛洞穿,敌人的血液将小押仔半个身子染红了。
羽箭穿过其胸膛后直直的插在了地上,小押仔惊魂未定的看着羽箭,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声。
绪小路看到老李神射无双后放心的前往了别处支援,只是经过这么一会的交战,他们已经倒下了三名伙计。但镇山马帮偷袭得手,来犯之敌已经倒下了大半,更有如同天神下凡的老李,将这些山民给震慑住了。
这些人说着山里族话,是南诏山脉中的山民,他们大吼着退了出去,嘴里叫骂着,似乎在说雇主极不靠谱,显然他们的雇主并未告诉他们追杀之人的实力。
“别松懈!还有强敌!把我的箭全捡上来!”老李看到松懈的众人赶忙大声喊叫,他听见了那让他恐惧了十余年的声音——大康朝廷官军甲胄碰撞摩擦声。
“马锅头,你到底惹上了什么人!朝廷官军来了!”老李这话带着些震颤,他实在忘不了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被官军凌迟抛尸、割首以垒京观尸塔的场景。
大康的官军对待敌人毫不手软,现在他又一次站到了官军的对立面。
绪小路心里虽然有些急躁,但他已经明白了这背后的缘由,他冷冷的看着远处的密林,“众兄弟们后撤!绪桥带着兄弟们往逶迤山北面逃,小蒲、冉立、老李与我断后!”绪小路当机立断,他留下了队伍里最厉害的三人同自己一道,大康官军的威名不是吹嘘出来的,那是一场场厮杀搏出来的名声,剩余的弟兄留在这里只会徒增伤亡,只要老李和自己配合,他坚信能支撑到大部队撤入更深的林子里,到时候他们四人也好逃走。
“走!”绪桥没有多说,只是对着大家喊了一声,马帮众伙计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几名弟兄,心里有些悲哀,但此时只有后撤。
他们没有办法带走这些兄弟们的尸骨,若是留下被抓或者杀死,自己的亲人一辈子都会背上强盗的名声。
这官军来得太突兀,绪小路细细的听着甲胄声,与老李不约而同的说了一句:“三什,滇州兵。”
老李没有想到这个三十多岁的年轻马锅头竟然也有如此见识,仅凭听力便断定来犯人数与甲胄制式,不过还是落了自己一些,落后自己足足几个呼吸才有这个断定。
“老李,那三个什长便交给你了,我听你给滕伢子曾吹嘘过你可有三箭连珠的本事。”绪小路将匕首在衣裳上擦了擦,他开始沉势了,这滇州兵的甲胄十分厚实,连他也必须认真起来对待。
“那是我年轻的时候可一弓三箭连珠,只是这本事已经有些年头没练过了,有些手生。”老李将身子挪了个更好下树的位置,他准备射完第一批箭后便下树,他看见这些滇州兵的目标是自己,好在这些人没有弓箭手,不然之前等待着自己的便已经是漫天箭雨了。
“既然手生那今日就权当练手了。”马锅头咳嗽了一下,“这三个什长要是不死,会是大麻烦。”
老李没有理会这句话,而是静静的等着官军的到来。
老李心里念叨着:“我还没射杀过滇州边军,这下要填充上着空白了,这边军定没有金吾卫那玄铁甲,我射得穿的......”
他对朝廷军队有一股恐惧,这股恐惧在这些年的逃亡中愈演愈烈,他甚至每次做的噩梦都是自己曲辕营的弟兄沉势搭箭满弓一射竟然无法射穿金吾卫那玄铁甲胄的情形,那一战曲辕营折损大半,好在信王亲军赶到将他们剩下的人救走,不然自己也成了沙原大战中的一缕孤魂。
看着走出密林的滇州兵,老李有些胆颤,这些兵卒虽无金吾卫那般玄铁甲胄,但那股挂在脸上的自信却如出一辙,这是模仿不来的。
老李拉满的弦渐渐的松了下来,他已经失了魂魄,他如同站回了那个地狱般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