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我料想那般,竹香这丫头竟一直不说话,任凭刘妈怎么逼问都不开口,也难为刘妈用了各种问人的法子了。刘妈问到后面自个儿都有些蒙了,竟不知道是竹香错了,还是我们错了。
我真想不明白,为何竹香愿意为了述安做到这种地步,这述安究竟有什么好的?他难道不是在利用竹香,利用竹香对他的喜欢、对他的信任,对他的偏袒…罢了罢了,先别想了。
竹香哭这么久都没有太多的力气了,先前她跪在地上,腰板挺的直直的,如今却都快瘫在地上了,那样子真叫我越看越心疼。
“竹香。”我开口道,“你回屋去吧,今天这事就先到这吧。”
刘妈愣了一下,遂看着我道:“小姐,这能行吗?”
“罢了。”我摆摆手,“她既不愿说,你也终是问不出来什么的,反弄得自己一身累。如今你年纪大了,也经不起这些折腾了,快回去休息吧,这事明儿再说。”
刘妈点点头,我又递了杯热茶给她喝了。询问这么久,刘妈早就问到精疲力尽、口干舌燥,终究是年纪大了,也经不起与小辈的折腾了。
我见刘妈的脸上、脖颈子上都是汗,忙抽出帕子与她,又叫人去厨房多拿些冰块。
“小姐,不用破费那冰块了。”刘妈忙止住我,“如今已是九月天了,仍这般热不过是秋老虎罢了,再过两天就凉了,这个时候再用冰块对身子骨不好。你如今年轻,对这些自是不当回事儿,但是往后年龄大了,身子终遭不住的…”
刘妈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都是在告诫我频繁用冰东西对身体极不好。其实这些话我是从小听到大的,因为每每我和哥哥嚷嚷要冰棍的时候,刘妈和娘都会这么说我们。
“这些话也是陪着小姐长大的,小姐每次听都装作很认真的样子,可这嗜冰的习惯总是改不了。”
“谁说的,刘妈说的话我从来都听。”我撅着嘴,又向刘妈眨了眨眼睛。
“哎呦,小姐这撒娇的模样跟小的时候一样怜人!”刘妈忽然感叹道,“这一晃十多年,小姐都长大了。”
其实我心里最不喜老一辈的人感叹这时间之快。幼时虽渴望长大,可长大后才发现大人的烦恼竟如此之多。
而如今竹香一事又让我觉得幼时更好,彼时我们无话不说,两人之间从没有秘密藏着掩着。现在竹香居然愿意为了一个没来家中半年的述安扛下这么大的事情,真的是要我不知所措。
刘妈看出我的心不在焉,也晓得应当让我一个人静静,便慈爱地拍了拍我肩膀后离开了。
刘妈走后,我在椅子上呆坐着,脑海中划过的映像是这些年来我与竹香的点点滴滴。
我四五岁的时候,竹香刚被卖到我们家。这丫头同我年纪相近,而我在月头上比她大了些,便把她当妹妹看。彼时她不过是个稚嫩的小丫头,不爱说话胆子又小,别人欺负她也不敢吱声,唯唯诺诺叫人既心疼又无奈。
她还没到我院子的时候,是在厨房干活。想到这我就来气:真不知道管家脑子当时是怎么想的,让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去厨房干活,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明摆就是去受欺负的。
起初我并不知道平日常陪我玩的俊俏女孩是在厨房干活的,竹香的模样属于上等,怎么着都得在书房或娘那里伺候吧,直到一日我同娘提起此事,才知道她房里、书房都没有一个叫竹香的丫头,最后从管家那儿才晓得,叫竹香的小丫头是在厨房干活。
彼时我欢蹦乱跳地朝着厨房跑去,连一向健步如飞的刘妈都没能追上我。我幼时最喜厨房,只因厨房的瑞阿姨做得一手好菜,且每次我去她都会偷偷塞个大鸡腿给我。
然而当我笑着跑到厨房时,却生生被眼前的场景吓住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下人被打。
彼时瑞阿姨的丈夫竟用一根鼎粗的木棍打竹香的屁股,边打边用污秽不堪的词语骂她,而竹香的身上衣服上竟沾满了血渍…
那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