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她那双雀跃的眼,高景行敛眉:“三日内拿到高府的掌家职权,我准你想法子和离。”
掌家职权?
元意垂眼思揣几分,再抬眼时眸中已是稳操胜券:“大爷一言九鼎,三日后切莫食言。”
高景行盯着元意,元意从容不迫的回视。
“决不食言。”高景行唇边噙笑道。
一个女人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免有些狂妄,可不知为何——
他觉着此人兴许能办到。
不过直觉归直觉,从聂氏手里接过掌家大权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若她能办到,他自然也不会食言。
“换身衣裳,随我进宫谢恩。”高景行往元意身上扫了一眼,缓步入了一旁的净室。
元意往自己身上也看了看。
早前沾染到鲜血的裙摆已经显现出墨红之色。
等二人盛装步入皇城宫门时,已是酉时末了。
黑漆漆的夜里,能瞧见的只有灯笼所在之处的几方空间。
“宫里的规矩,”元意瞧着前头引路的公公提着灯笼走远了些,赶紧往高景行身旁靠了靠:“大爷还有什么要提点我的?”
她这边一惊一乍,夜色里,高景行唇边的笑意越发明朗。
“你笑什么?”元意皱眉瞅了他一眼,又紧张的往后头瞧了瞧,怕跟着的宫女听到内容,她又压低了声音,“我前几日才回的元家,你们京城的规矩我都不是很清楚,大爷不提醒提醒,万一我说错话做错事,可不就连累你了?”
来的路上元意拉着桃依明里暗里套了些话,一路上默念着,可眼下真实走在宫道里,一紧张她都忘得七零八落,一脑门糊涂了。
也就只记得桃依说,成亲当日就要进宫谢恩确实奇怪,桃依对此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头一遭遇上太后赐婚,礼数奇特些。
元意心神转了一圈,见高景行还是抿唇浅笑,一言不发。
“你笑啥?”元意又问。
瞧他含笑不语的样子,元意在心底哼了一声。
她可不会告诉他,他笑着,还挺顺眼的。
探究的目光更是浓烈的往高景行脸上招呼。
元意今日见着高景行的时候就有一个想法——这人不像常年生活在戍边的人。
在元意的意识里,常年在戍边和风沙为伴的人,哪里还能维持这般清朗的模样。
尤其是高景行浅浅带笑的时候,撇开他黑脸的气场,谁会想到他是个刀尖上舔血的将军?
说起来,身旁这人如今也不过二十岁,她这副身子也不过十七,放在现代这就是早婚了……
“收好你这痴呆的模样,跟紧我了。”
高景行的声音。
元意正要反驳,谁知手上一暖,一激灵忙低头去瞧,高景行已经牵着她朝前走了。
“你——”正要抬眼示意他这般不好,怎知迎脚一级石阶,元意脚下一乱闷哼一声就往前扑了去。
正是秋末冬起,衣裳尚薄之时,高景行拦腰之上的长臂僵硬如铁,磕得元意一阵发麻。位置的尴尬让元意又羞又恼,趁后头尾随的宫女还未赶上,元意急急找脚下重心。
“你先放开我。”元意小声急道。
高景行并未应答。
想抽出还被紧握的手,怎奈对方不松开。情急之下就要俯身去咬他,谁知那只长臂突然发力,借着这股劲元意赶在宫女瞧见她满脸通红之前重新站稳在地。
待全神贯注地走过那几层石阶后,元意才深深的松了口气。
“你这副样子可见不得人。”
这一句话入耳,方才平复的心跳又滴答快跑起来。
夜色里瞥见一旁似乎是水边,元意恨恨的咬牙道:“大爷怕不是想进池子里泡泡?”
身边人伸过手来,以为惹怒他要挨打了,可下一刻才觉耳边细发轻动,接着顺顺贴贴被人拂到耳后。
“披头散发。”淡淡的一句,不见半分波动。
“你——”元意费了很大力气才将竖中指的想法死死压住,这一用力才发觉高景行不知何时松开了手,元意动动手腕,算他识相,“不跟你计较!”
瞧着元意跟上前头公公的步子都带了克制的怒气,夜色里,高景行失了笑。
方才……确实触感甚好。
凤归宫不多时便入了视线。
“请高将军和新夫人稍候片刻,容奴才先行禀告——”
公公往宫里去了,身后的提灯宫女依旧不远不近的停候在后头。
“你说,我这样真的没问题么?”元意还是不放心。
尤其是站到了太后的住宅外头,等候接见的心情更是紧张。
一紧张就忍不住四处看去,想找法子缓解紧张。
眼前的皇宫和故宫有几分相似,宫道规矩笔直,她猜也是采取了中轴线对称的建造方式。
可这里宫殿的形制却有些不同,夜里瞧得不大真切,这一眼扫过去,有几座高耸的楼阁灯火肆意,映照得分外奢华,和旁的林木楼宇交相衬托,却也不显突兀。
不知这里可有前庭?再往那前庭广场跑上一跑还能穿回去吗?
可眼下形势不由她掌控,也妄动不得,元意小叹一声。
“凡事有我。”
凭空乍听得这一句,元意一愣,回过神背上当即滚过一层麻意,以为是幻听:“你说什么?”
只是高景行已闭上了眼,似是入定般的不理她了。
不理就不理。
元意垂下头来,脚尖去描摹着地上的方砖,目光时不时的往她身侧的那双靴面瞧去。
黑面白底,简单的款式。
一阵风来,凤归宫门前的灯笼似要灭去,那靴面的影子越发的归入夜色。
“凡事有我,我可记下了,”元意突然没来头认真的说了这一句,抬头看他,又指了指地上,“这是承诺,掷地有声。”
尾音落在这秋末的宫墙内,平添了几分萧索豪壮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