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们过来。”
二三十名兵将,聚在李锜的面前。
李锜胖胖的脸褪去笑意,神情变得威严而肃穆。
卫队长吐突石浑,执一把长戟,站在李锜身旁。
吐突石浑,便是那天在校军场场,与罗子骞过招的那个黑大汉。他本是鲜卑族人,彼时唐朝强盛,很多各族人士投入军效力,以求得大唐功名。
“罗子骞,你近前来。”
“遵命。”
罗子骞毕恭毕敬,走到李锜的身旁,他发现,今天到场的,包括自己在内,全是“挽强营”亲兵。
挽强营,便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勇武之士,组建成的亲兵卫队,相当于战场的“特种部队”。
众多高级将官,并未到场。
他心暗暗纳闷儿,李锜位高权重,他亲自召集这些挽强兵入帐,要做什么?
一定非同寻常。
“罗子骞,今日帐,皆为勇武之士,而你为首选良将,若有征招,你愿意为李某效力么?”
“将军有命,罗某万死不辞,随时候命。”
罗子骞恭恭敬敬地举手为礼,躬身回答。
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唐朝人的称呼礼仪,远不象想象的那样繁琐刻板,连李锜这样的诸侯大员,面对一个地位卑微的士兵,也自称“李某”。
其实唐朝盛世,是一个开放包容的社会,吸纳世界各地优秀风俗与化,社会风气崇尚变革,从不刻板守旧,包括女子行为及装束,也是极为开放。
“很好,”李锜满意地点了点头,下巴的肥肉,又颤动起来。一双鹰隼似的眼睛,紧盯着罗子骞。
“这几天,我要在这座军帐里,杀一个人。”李锜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是一镇诸侯,手下千军万马,权倾盖世,要杀一个人,自然轻而易举。
可是,他刚刚欣赏完歌舞,便立刻布置杀人,这
李锜,你特么的也太葩了吧。
罗子骞心里觉得又诧异又好笑。
“罗子骞,你跟石浑他们,好好排演排演,不可拖泥带水,必须一击致命,杀人,不仅仅是取人性命,更要震慑三军,扬我军威,杀一人而惊天下。”
“遵命。”
罗子骞不敢问要杀的人是谁。
李锜也没讲明。
吐突石浑和罗子骞这些“挽强亲兵”,当下按照将军的部署,演习从举杯为号,到击杀敌人的细节。
罗子骞被指派为“第一杀手”。
他没有想到,自己领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在军帐内杀人。
这个即将被杀的人,武功很高么?地位很尊贵么?
否则,为什么要还要事先演练,派这么多的亲兵,一起动手?
疑窦重重。
晚,罗子骞悄悄来到独孤丘的营房里。
独孤丘的官职也是“伙长”,手下领五十名士兵,不过,他不算是“挽强营”编制,而是划归副将张子良麾下。
独孤丘的房里有一个客人,红面长须,穿着一身普通的圆领灰袍,看去神采飞扬,独孤丘介绍道:“这位是李云,李七郎,刚从常州过来,是咱们志同道合的朋友。”
志同道合的朋友,那是说,准备和张子良一起,反抗李锜了。
“罗郎,刚刚听独孤兄说,你武功精绝,佩服之至,李某一介人,却常钦慕武学之士,哈哈,以后大家同道人,共讨逆贼,多亲多近。”
这个李云,说话豪爽,快人快语,倒是让人一见如故。
独孤丘笑道:“李云兄乃是诗仙李太白族家侄孙,有乃祖遗风,豪迈洒脱,虽是人,却有武将风范。”
李太白侄孙?
罗子骞又吃了一惊。
李白这个名扬千古的伟大诗人,自己从小学的时候,便是学着他的诗长大的。
那些“黄河之水天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脍炙人口,千古传唱。
李云呵呵一笑,“家祖诗,诵于天下,却一生漂零,只是从未改过一身傲骨,某未得祖真传,甚是惭愧。只留得一点忠君之志,尚可堪慰。”
独孤丘说道:“刚才我和李兄,正在计议擒李锜,兴义兵之事,他在常州,已经和刺史颜防,秘密制定大计。”
常州,也属李锜的防地,驻有兵马。
罗子骞心里一阵兴奋,看起来,独孤丘等人,已经在秘密联络各地兵马,只等一朝起义了。
到时候起大兵,擒李锜,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壮举,必将震惊全国。
紧锣密鼓。
箭在弦。
“独孤兄,李兄,我有一件事,向您二位报告。”
罗子骞将李锜在军帐准备“杀人”的事,讲了一遍。
李云站起身来,倒背双手,在屋里踱了几步。
独孤丘也面目凝重,沉思起来。
大家都在心里揣度,李锜要杀的人,到底是谁呢?
沉默了一阵,罗子骞问道:“独孤兄,我猜测,李锜是否会杀掉手下兵将,与自己不同心的人,如,张丞”
独孤丘摇了摇头,“张丞做事,一向严谨,他在李锜面前,向来言听计从,恭敬顺从,前日李锜还对张丞说,准备派他去宣州不会,不会。”
那会是谁?
三个人猜测一阵,均不得要领。
独孤丘说道:“罗郎,不管李锜要杀谁,此事,没有办法阻止,只要不杀你我同道,只好听之任之。”
“那独孤兄,我只能听命于李锜,下手杀人了?”
“对,只能如此,”独孤丘语气坚定地说:“眼下,李锜谋反叛逆,已是箭在弦,而我们举旗讨逆,也是箭在弦,值此关键时期,绝不可疏忽迁延,致生事变。你若不听李锜号令,势必引起怀疑,因小失大。”
“好吧。”
李云说道:“罗郎,成大事者,必不可拘小节,眼下大事未定,诸事隐忍为先,即便有人在帐冤死,你也需不露声色,以博取李锜信任,以图后计。”
“是,要我杀谁,我便杀谁,七星剑下,只怕要有一个冤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