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nn里的众位妃嫔离开之后大殿里的气氛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好在玳瑁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说道:“这几日我们都是按照神医的嘱咐每日熬药让娘娘定时喝下,只是娘娘看起来似乎更神医还是先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了吧。”
韩湘子定了定心神点了点头,看了眼大殿,却没有看到用屏风隔出来把脉的地方,有些疑惑了,正想要问,就听到皇后说道:“就在这里把脉吧,也没有什么旁的人在了。本宫这病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治好的,总不能以后每次神医替本宫把脉都要隔着屏风。”
韩湘子愣了一下又笑了笑,“如此也好。”
他本来就不习惯这些繁琐的礼节,要不是病人是她,他还懒得理会呢。
屏风是不用了,但是手帕还是要的。玳瑁将一条薄薄的手帕覆盖在皇后的手腕上,韩湘子走了过去在皇后下方坐了下来,放好脉枕,让皇后的手枕在上面,自己的手跟着搭了上去,凝神把起了脉来。
半响他就松开了,点着头道:“一切正如我所料想的那样。今日我便可以为娘娘开始解毒,只是解毒的过程缓慢,而且会有一些痛苦,娘娘要做好准备。”
因为已经毒入五脏六腑,现在解毒痛苦自然是会有的。虽然对韩湘子而言,这种痛苦其实并不算什么,但她是皇后,身娇体贵,从来没吃过什么苦头,怕是一丁点的痛都会觉得难受。所以他还是提醒了一下。
皇后点了点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又闭了起来。心想有什么话还是等解了毒再说吧。
皇后解毒不但要按时喝下韩湘子开的药,而且每隔三天便要针灸一次,她是女人,韩湘子自然不会像针灸男子一样,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她的手上来。先让她喝几天的药,目的其实就是让她体内的沉睡的毒苏醒过来,所以她才会看起来比之前要差了一些。这样他针灸的时候加上配置的药丸才能将五脏六腑的毒一点一点的逼出来。
随着毒流出来,她体内的生气也会跟着消散一些,需要同时进行合适不过分的进补以维持他每隔三天的针灸逼毒。
韩湘子将情况大概的说了说,让她们有个准备,免得到时候惊慌失措的。
皇后听了点了点头,对他倒是信任得很,就是玳瑁似乎有些担心。
“神医,那娘娘会不会有什么闪失?”
韩湘子不满的看了她一眼,“有我在,娘娘怎么会有闪失?”
“玳瑁!你在一旁候着,不许多话。既然本宫选择了让神医医治,那就会全然相信神医,以后这种话不必再说。”她蹙了蹙眉头对玳瑁说道。
玳瑁看了她有些不愉的神色,点了点头,“娘娘,奴婢知道了。”
韩湘子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瓶子,倒出了一颗药丸递给了玳瑁,“温水给娘娘服下。”
玳瑁小心翼翼的接过药丸命人端了温水上来伺候皇后咽了下去,一刻钟之后韩湘子才又对阮伽南道:“过来,你坐在娘娘身边,待会儿若是娘娘不舒服挣扎起来,你要按住娘娘,免得让针伤了娘娘。”
阮伽南点了点头,起身坐到了皇后身边,皇后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用担心,没事的。”
阮伽南笑了,“母后,这话应该是我跟你说才对,母后怎么反过来了?”
皇后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
是她有些紧张了。但是她觉得换做是别人应该也一样会紧张吧,谁能想到现在这个替她治病的人竟然是几十年不见得老相识呢?这心情实在是有些复杂的。
韩湘子不知道是不想分散心神还是真的已经淡定如此了,这个时候面对皇后倒是表现得就像个陌生人一样,一点都看不出来前几日在皇后面前的惊慌失措,还有进宫前在王府紧张收拾自己的忐忑和些许期待。
阮伽南主意到自己师父淡定,波澜不惊的面色,心里暗暗吐槽了一番,然后又忍不住竖了竖大拇指。
师父啊,你可以的啊。明nn里此时大概已经是一个兴奋的跳着舞的小女孩了,面上倒是矜持冷淡,跟不认识皇后一样,装得可真像。要不是她见过了,也充分的了解师父,不然的话还真会让他给骗过去。
韩湘子一个转身就注意到了自己徒儿那揶揄的眼神,他一恼,暗暗瞪了她一眼,阮伽南挑了挑眉,就差没吐舌头了。韩湘子顿时一阵气结。
真是造孽,他怎么就找了这么个徒儿。自己的一手好医术她没学。武艺倒是学了七七,可是精髓却没学到多少。气自己她倒是得心应手。
两师徒的眼神互动被皇后看在眼里,她愣了一下之后又好些好笑了起来。
这人倒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性子一点都没变。四十多的人了,居然还跟自己十六岁的徒儿斗气,真真让人好笑不已。不过这样或许也证明他并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像某些人一样,连自己的心都变了。
这么一来皇后心里的紧张倒是不知不觉就消散了,心境也平静了下来。
韩湘子很快就开始为皇后针灸了,一双柔软的手掌上密密麻麻的扎了不知道多少根针,看得阮伽南头皮发麻,密集恐惧症差点就要发作了,她忙移开了视线,将注意力放在了母后的指尖上。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可是慢慢的,母后的指尖便开始变了颜色,先是指尖发白,接着是发红,最后竟然有些发黑了起来!而母后的脸色也从一开始的平淡慢慢的变得有些痛苦了起来,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然后在阮伽南和玳瑁震惊愕然的目光下,皇后的指尖,从指甲缝里竟然慢慢的渗出了暗黑色的血液!这可把两人给吓了一大跳。
“神医这”玳瑁面色都变了。
韩湘子倒是面色如常,似乎一早就料到了,淡淡的说道:“娘娘长期佩戴那套首饰,长年累月,首饰里的毒已经一点点渗入五脏六腑。这么多年了,自然是已经影响到娘娘的血液了,不然娘娘也不会不舒服了。开始不舒服就证明是毒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
若是再晚个几年,就算是他,想要帮她解毒也是一件难事。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到最后病逝的时候若是有人意外的刺伤病人的皮肤,就会发现病人的血液既黑而且还带着浓浓的恶臭。这是由里开始慢慢的结果。
现在她的血只是发黑,还没有发臭,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如果伽南没有发现首饰的不妥,没有拿走首饰,那她的毒会继续潜伏,渗入,直到她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才会开始发作。一旦发作就如同病来如山倒一样,身体会迅速破败凋零。医术不行,再看也只是会觉得是这病人身体长期虚弱,不注意保养造成的,绝不会怀疑是中毒。
这种观音毒在西唐也一惯是贵族女子喜欢用来害人,夺宠,毕竟时间一长,中毒的人既不能生育子嗣,身体也会衰败,更重要的是一般人检查不出。不过即使在西唐,要制造出这种毒来也是非常耗费时间精力还有金钱的,一般女子也不轻易用,容易被人发现,怀疑。只有被逼到极致,rnrn,退无可退才会用上这种毒。
这样的毒为什么会到了凤歧国皇室,到了她手里呢?
韩湘子是想不明白的,西唐即使不满凤歧国,但也犯不着用这样的手段啊,更何况当时凤歧国的皇帝已经有好几个皇子,公主了。即使再也不能生又如何?真真是怪哉。
随着指尖暗黑色的血液越来越多,皇后的面色也渐渐变得发白,神情控制不住的流露出了痛苦,痛得额头上,身上汗水直流,人也不由自主的开始挣扎了起来。玳瑁和阮伽南不得不使出力气使劲儿的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乱动以免碰到手掌上的针。
殿里其他伺候的人都屏退了,就剩下玳瑁和阮伽南两人在,可是线现下两人都分身乏术,双手都用在了捉住挣扎的皇后,所以谁都没有手去拿帕子帮皇后擦汗。她脸上的汗便只能一直在脸上流淌,很快便打湿了发鬓,顺着脖子流入了衣襟里。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水更是落入了眼里,让她的眼睛都变得火辣辣的痛。
皇后这前半生大概是从没有试过像今天这样狼狈不堪的。她从来都是端庄的,仪态高贵的,哪里试过像今天这样。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此时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两颊边上还有因为汗水变湿黏糊的发丝。
痛得神志有些发糊的时候皇后忽然很奇怪的冒出了个庆幸的念头,好在自己今天没有让玳瑁给自己上太多的妆,不然的话这会儿估计更难看,更狼狈了若是那样,那她一辈子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模糊中她似乎听到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说道:“娘娘,草民冒犯了。”
冒犯,什么冒犯?草民他现在已经在她面前自称草民了吗?恭敬却又带着一种不可逾越的距离,真实得令人心中泛冷。
韩湘子见她被折腾得不轻,玳瑁和伽南又没办法腾出手来帮她擦汗,犹豫了片刻,他才拿起了一方帕子站了起来,说了句冒犯之后便亲自动手动作轻柔又有条不紊的快速帮她擦干了脸上的汗水,让皇后的眼终于可以顺利的睁开了。
韩湘子正想收回手就对上了她被生理盐水浸染过的双眼,依然明亮如同记忆中一般,让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皇后有些虚弱的笑了笑,“有劳神医了。”
他回过神来,连忙垂下了眼眸,“娘娘客气了。”
这一过程中阮伽南始终面色如常,玳瑁原本是神色复杂有异的,但是看到宁王妃如常的面色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娘娘都这样了,她们两个又腾不出手来了,神医帮娘娘擦汗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神医是大夫,现在娘娘是病人所以,所以应该,应该是没有什么的
于是玳瑁也很快就淡定了下来。
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许久,但实际上从开始扎针到结束也不过是两刻钟的时间。
时间到了之后韩湘子动作熟练飞快的将针取了下来,然后让玳瑁将皇后扶到床上躺下休息,再让人伺候皇后喝些温热的水,稍稍休息之后再用碗燕窝。吩咐完之后韩湘子便让人带自己去熬药,施完针他便要马上熬药,这样时间算下来的话正好,一刻钟都耽误不得,不然施针效果便会大打折扣。
关于这件事他们早就商量好了,皇后不可能出宫,韩湘子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宫里,所以只能是当天施完针便由韩湘子亲自到长nn的小厨房熬药。至于过后的,也只能是算计好时间,由韩湘子在王府开始熬药,算准时间再到马车上继续,到了皇宫刚好可以将药送到长nn,正好是药入口的时候。
这样虽然是耗费的时间精力多,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碧玉带着韩湘子去熬药,玳瑁则是先帮皇后简单的清理一下,又换了身干净舒爽的衣裳,吃了碗燕窝之后皇后的力气似乎才恢复了一点,面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
看到皇后精神还不错阮伽南这才微微放了放心。
药还没有这么快好,皇后也需要休息一下,阮伽南便决定出去走走。
只是才走出长nn就被一个宫婢给拦住了。
“奴婢见过宁王妃。”抚琴好不容易才见到阮伽南,自然是忙上前行礼引起注意了。
阮伽南瞧了她一眼,认出来她是清妃身边伺候的人。
“起来吧。有事?”她问。
抚琴有些紧张的笑着道:“我们娘娘想请宁王妃到永和宫一坐。”
“哦?清妃找本妃到永和宫一坐?可是有什么事,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还是改日吧,今日本宫进宫是为了母后治病之事,这会儿走开实在是不妥。”
抚琴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这样说,不慌不忙的道:“不会耽搁宁王妃太多时间的。只是我们娘娘因为怀孕了,心情时好时坏的,也很是想念家里的人,可是又没办法总相见。今日见到宁王妃便想着和宁王妃说说话,以缓解一下思念之情。”
阮伽南听到这话差点就要笑出来了。
就算清妃真的想念家人,那也不应该找她啊,她和清妃算是哪门子的家人?亏她想得出用这么拙劣的借口,也是难为了。大概是想来想去都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最后实在是没办法,才用上了这个吧?
想了想她就明白清妃意欲何为了。
还真是不死心啊!
“行吧,既然这样,那本妃就去一趟吧。”
抚琴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一些,“宁王妃请。”
长nn和永和宫相隔倒不是很远,两人的脚步不快不慢,走了差不多两刻钟就到了。
“娘娘,宁王妃到了。”
清妃脸上马上就露出了笑容,热情的道:“快让宁王妃进来吧,可别热着宁王妃了。快把冰镇酸梅汤拿上来给宁王妃解解暑。”
阮伽南还没踏永和宫的内门槛呢就听到清妃的声音了,不由得笑了笑。
“这里没有外人,咱们就不要那么客气了。说起来你应该叫本宫一声姨母呢。”清妃很是亲热的说道。
阮伽南笑了笑,并不接受她的示好,“娘娘严重了,虽然母亲是贺家的嫡,但是本妃并非母亲所出,所以本妃和贺家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所以娘娘这一声姨母本妃是万万叫不得的。”
清妃脸上的笑容一滞,然后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用一种长辈包容晚辈的慈祥目光看着她说道:“你这孩子,我们到底是一家人,哪里有什么隔世仇的?而且你对我们也是误会甚多。当年送你去庄子上也是迫不得已,现在你不是好好的吗,还成宁王妃了,既然如此,那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吧,免得伤感情。”
阮伽南顿时有些好笑了。
脸倒是大,什么叫她现在好好的还成了宁王妃,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她没死没伤的,所以他们对她所做的一切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哪里来的脸?还真当自己是上帝,是别人的主宰了?
阮伽南最烦别人说这样的话了,所以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淡了下来,也不跟她兜圈子了,直白的说道:“娘娘,本妃知道你想打神医的注意。没错,神医是本妃师父,但是本妃并没有权利去让本妃师父去做什么事。不怕实话告诉娘娘,连母后那里都是本妃和王爷再三恳求师父才愿意进宫来替母后治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