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半天的书卷,邢羽也是累了,他闭目在躺椅上,心里猜测着邢干何时会回到家中。
白鹿洞书院的院试竞争相当激烈,不过邢羽倒也不怕,他有信心拿到推送为秀才的资格。目前的当务之急反倒是邢干突然离去之后,他要怎么度日。
邢干突然离去,却是没有给邢羽留下多少钱财,邢羽掂量了掂量自己钱袋中不多的铜板,不由摇了摇头。
“只够十天吃喝的了。”
傍晚时分,街上有人提着花灯游玩,邢羽看着街上仍旧热闹的场面,心里有些悸动,也想下楼走一走。
去年花朝节的时候,他老家的朋友柳絮来到扬州城里看庙会,两人晚上一起提着花灯在街向上游玩,那时候,他才感受到了节日的意义。
见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邢羽心中就像是有一只小兽在不停地试探,他想或许自己能在街市上见到那个自己恋恋已久的少女。
花朝节这几天,街市闭户极晚,打更也是极晚,或许他会遇上少女离开小船,或许他会有幸与少女同行一段路。
想到这里,邢羽不由站了起来,他走到瓮边,打了盆水,洗了洗脸,又端起杯子,漱了漱口,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缓缓走下了楼。
楼下,桥边还有许多小摊在贩卖花灯以及花糕。花糕是添加了花瓣的糕点,人们将花瓣与米一同捣碎,然后制作出来的甜甜的糕点。
这是花朝节特有的一种甜点,平日里虽也有人出售,但是味道以及种类远远比不上花朝节这几天的花糕。
邢羽来到桥上,看到桥中央的地方有一个小摊,这个小摊铺前围着一圈人,而其它小摊前面却是客人寥寥。除了身穿长衫的士子,更多的是穿着薄衫持着轻扇的女子,她们多是三人四人一同在街市上游玩。
邢羽左右看了看,忽然发现只有自己是独自一人。他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等到前面有人离开之后,便立刻凑上前去。
“客人,来一两上好的桃花糕?”小摊的主人是一名穿着干净长衫的中年人,男子身体瘦弱,身上长衫也是有些破旧,但却干干净净,看着极为利落。
“多少钱?”邢羽点了点头,从腰间取下钱袋,想要付钱。
中年人利落的将桃花糕包好,放到油纸袋里,抬头一笑,朗声说道:“十枚铜板。这是用东山上的桃花制作的桃花糕,桃花是昨日才采来的,新鲜着呢。”
邢羽闻言愣了一下,东山就是白鹿山,白鹿山下就是白鹿村,白鹿村是邢羽小时候居住的地方。他想起去年柳絮来扬州城时带来的桃花糕,心里忽然有些想念村里的人。
邢干带着他在白鹿村住了六年,从他七岁那年开始,两人就一直住在白鹿村。直到三年之前,邢羽十三岁的时候,邢干才在扬州城买了这里竹楼上的三间房屋,带着邢羽搬了过来。
他摇头一叹,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过白鹿村了。今年过年的时候,他也没有回去。
正在邢羽暗自思索的时候,面前的中年人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低声问道:“小兄弟,是忘记带钱了么?”
“……”邢羽忽然反应过来,急忙从钱袋中拿出十枚铜板递给中年人,“我是东山脚下白鹿村的,好久不回家乡了,听到你说,不由有些思念。”
邢羽有些汗颜的接过桃花糕,冲着中年人歉意一笑。
中年人闻言一愣,旋即将邢羽拿着铜板的手推了回去,“贱内也是白鹿村的,这份桃花糕算我请你的,把当做故人的馈赠吧。求学在外,也不容易。”
邢羽闻言一愣,知道中年人是把他当做在扬州求学的贫苦学子了,他摇了摇头,想要解释,但是中年人却是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邢羽只好收起手中的铜板,向中年人抱拳一拜,然后转身汇入了人流。
他刚离开小摊前面,背后却传来一声轻轻地、温婉的低语,
“你好,来三两桃花糕。”
他转过身去,看到了那个有些柔弱的身影,他曾在竹楼上默默地望着她,一天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