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见客,我自己到衣橱里挑了一件杏色裙子,整整摆摆了老半天,也没清理出哪是裤管,哪是袖口。
翠花见我磨蹭,忍无可忍,上前就将我抡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将衣裙一件件给我套上。
手都差点被她折了,劲儿不是一般的大。
“轻点,疼。”
呃,这声音妖里媚气的嗲,自己听了都起鸡皮疙瘩。
“嘁,这才晓得疼吗?我瞧你撞墙撞的极带劲呢!也不晓得从哪里学来的狐媚,竟是些楼子里的手段。哦,对了,你娘就是楼子里赎身的,我不是男人,你可别对我使这套,恶心!”
我说三个字,她骂咧了一堆。
一点不像小说中丫鬟的样子,不叫你忠心吧,总得有个主仆的样子嘛!
但我也不得不接受,电视和小说里都是骗人的,其实这作古当小妾的只是个比废铁奴婢高一阶的青铜。
说青铜还是给脸的,像原主这种,还比不过废铁奴婢。
入府一月不到,前十天无人问津,后来府中主母李氏日日派婆子教规矩,身上被折腾的青红紫绿,没一块好肉……
唉,如花灿烂的年纪,过的比大妈不如。
原主是良籍小妾,娘家是祁门县一户举人,不会被随意发卖,像畜牲一样随意打杀了,因此她们才怕原主娘家人来闹。
何府在昌郡不算顶盛人家,在权贵中都只能算是个三四流以下的,所以府苑不像我臆想中的那样大,从西厢绕过六堵院墙,穿过一条逼仄的夹道,豁然开朗后,再走过一丈多宽的月洞门,就到了后门。
府里送货搬东西、来了奴仆下人们的亲友,都是在这处。
翠花前头引着路,我走的不快,正从小道转过来的两个男仆抬着个大箱子撞到我身子。
幸而反应快用手肘着地撑了一下,不然我又得来一个脑袋开花。
我坐在地上痛的“嗯嗯”了几声才睁开眼。
“啧啧……这是鬼叫的什么啊?丢人!”有女人的声音在骂,
男人听了,朝我露出一股意味不明的神色,像鄙视更像是兴趣和意淫。
这嗓子,我心里也苦闷啊!
“哎呀,我的儿呀,你才入府半月多,怎成这副模样了?听闻你咽了气,我心肝都要裂了,到底是怎么了?”
“天杀的何景州,我疼在心里的宝,竟如此作践?人生狗养的坏种,毁了我儿的名声,用一顶破轿抬进来,就是如此对待的吗?”
我坐在地上还没爬起来,一个妇人带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冲上来就抱着我的头就一顿哭天抢地的嚎。
头上的伤被捂的一阵一阵抽搐的疼,我无奈道:“娘,你先放开我。你放开了再哭!”
我这话也没不对,仆妇们却齐齐的啜了一口,一年老些的还骂道:“果然是亲娘俩,言传身教的一点不差,楼子里教养的下作东西。”
抱着我的妇人竟一点不示弱,扶住我对着那婆子破口大骂,“你个死婆子,老昏货,嘴巴里装了大粪吗?瞎了你的狗眼,昧了你的狼心,敢指着我娘俩的鼻头骂下作?叫何景州出来,今儿要不出来给个说法,我就写了状子递衙门里头去。”
“呸,你递啊,入了何府做妾,她是何府的人,你一个外人凭什么理由写状子告人?”
婆子、仆从们皆都冷眼笑起来,而我的这个“娘”胸脯一挺就顶上去了,
“我是她娘,你们何府糟践人,想要害命,为何就不能告?什么狗屁官场新秀何家?寡廉鲜耻、卑鄙下流,老娘真是看走了眼,不然就是让我宝儿在家里当老姑娘,也不嫁进这虎狼窝里来。”
后门里来往的仆人听得只想掩耳朵,大概的表情都是觉得与这胡搅蛮缠的市井愚妇争辩是多费唇舌。
成年懂事后,我做人一直低调,又善察言观色,但遇上这样的,也是无奈。
婆子气咧了嘴,指着她正要继续,旁边有人劝架,“行了,老姐姐,莫同她这样一个泼妇计较。她这般闹,怕不是别人都不晓得她是夏举人从楼子里赎身出来的。”
“我呸,老娘好歹受过诗词书礼的教养,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举人娘子,你们这些端了一辈子屎尿盆的下作货,也配齿龋老娘的出身!”
看这情景是要越闹越大了,我不得不装作捂头“哼哼”起来,见还没人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咬牙倒下去。
“呀,我的宝儿,宝儿啊……”
我的“娘”惊叫一声,抱起我又开始嚎,好在那妹妹懂点儿事,呵斥了旁边的人将我抬回房里去。
一阵颠簸来颠簸去,我终于清静的躺回床上。
原本这府里的后院,外人是不能进的,可我的“娘”泼啊,一张嘴能敌十个,骂骂咧咧的就跟着进来了,没人敢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