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出院手续的办理,白枭并不清楚其细节,他对于长老这么快就同意了出院有些意想不到。不过随着计划的逐渐接近,他的力量确实是不可或缺的。住院部外面的天空阴云密布,在数日晴天后,雨季终于渐渐近了。
天心市所处的位置使得这座城市的夏天并不这么折磨人,甚至能迎来几天降温,不过雨天是不会缺的。好在出院的这天没有下雨,阴云遮蔽了烈日,空气新鲜,微风清爽。
抬头望了会儿天空,他把目光移回了前来接他出院的人。那是个长相平平的少年,走在街上会轻易淹没在人群中吧。不过正是如此,才满足了杀手的条件。白枭所管理的组织,名为“枭”的暗杀机构,是降临会最为危险的部分。正是“枭”的存在,降临会才会被异常事务管理局特别照顾。
眼前的少年叫做焦卢,当然这并非他的真名,“枭”的成员们没有真名。要是过去的话,白枭还是能和他略微谈点日常的,起码这微妙的天气能议论议论。可惜作为手术实施的第一批,焦卢已经没有那个功能了。
“现在我按照安排该去那里?”白枭像询问机器人一样的语气询问焦卢,后者也用同样的语气回答了。
“请您在下次指示前自由行动,原本的据点被摧毁了,暂时没有聚会地点。”焦卢接过白枭手提的箱子。
没想到异常事务管理局行动这么快。按照原计划,一个月内三个异点便会形成,降临仪式也随之进入最后阶段,看来管理局也觉察到了危险的信号,开始公开肃清了。这次行动和白枭住院也不无关系,“枭”的行动向来由他安排,显然在这段时间,情报工作出了问题。
“那在下次指示前,我还是负责盯住白沫颖吧。”白枭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份工作是长老安排的,调查一个入会时间七年的成员是否是间谍,能怀疑到这一步,说不定还得归功于“枭”出色的情报工作。
没想到这反而成为了自己的阻碍,该说是因果报应吗······正是搜集到了对白沫颖不利的证据,白枭和悠然才会接近白沫颖。没想到这导致了悠然透露了手术的消息,解除了束缚了白枭数十年的洗脑。洗脑前的作为,反而成为了盟友白沫颖的威胁。
想到这里,他不禁思考起了悠然的目的,她也受到了洗脑才对,却还是选择了透露信息。按常理不会这样做才对,要是没有洗脑的话,悠然会为自己做出背叛降临会的行为是正常的,可是,正因为他很清楚洗脑的可怕,才觉得没摆脱洗脑的人这么做的不可思议。
洗脑的效果像是把相信互助会作为本能刻入了了身体一样。正常的逻辑思考,共情能力,生活态度,都不受任何影响,唯有互助会的命令,一旦涉及到,被洗脑者就会毫不犹豫的遵从。哪怕为此放下平时贯彻的三观也毫无心理压力,事后甚至不会产生怀疑的想法。
有必要弄明白悠然行动背后的动机。白枭在心底叹了口气,上了停在医院门口,由焦卢驾驶的黑色轿车。焦卢的身子很高,就算是有管理局的人在附近看着,也只会觉得是个接孩子出院的普通父亲吧。
上了轿车的后座,白枭思考了会儿,向里面移了个座位,留出了个位置,然后看向了跟着自己的人。夜枭,那家伙这么自称。那是白枭曾用过的代号,后面几乎成为了他除了白枭外的第二代号。虽然只是存在于精神世界的人,但既然看得见,那把他当个实际存在的人也未尝不可。
夜枭自然的坐上了白枭让出来的位置。可作为精神世界的人,他没法关上车门,白枭甩了甩手指,一条影子形成的触手拉上了车门。
“我说,你知道多少?”白枭问出这句话后,补充了一句,“我没有问你,你不用回答,焦卢。”他是想问这个自称夜枭的人,他得确定这个精神分裂出来的东西是否共享他的记忆。
要是这家伙是洗脑手术的产物,还是用来确认白枭忠心的就麻烦了。虽说从能够赋予这个精神体异能来看,洗脑手术要是能产生这种东西,那绝不亚于众多正经实验中产生的跨时代发明。
“好的,但您的话会被我记录并报告给长老。”焦卢说完这句,便闭口不言了。
报告,呵,无所谓吧。白枭靠着车窗,等待着夜枭的答复。
“我并不和你共享记忆,”夜枭回答,“你在担心这个吧。”
“确实,我不希望世上有第二个人知道我的事情。”白枭微微笑了下,若是旁人来看,会极为可怕吧。“但不是全部不知道,我依稀知道些,比如你杀掉的人,”夜枭停顿了会儿,“居然这么多啊,你说不定是该死掉的人呢。那个白沫颖居然认为你这样的人无罪,太可笑了。”
“你是什么,我的良心吗?”白枭讽刺地问到。
夜枭像是深思什么似的,长长的沉默着,白枭也没有试图追问。不知何时,雨开始敲打车窗,让人心情坏极了,倾盆大雨不一会儿就包围了这车里小小的空间。世界像是分割为二,一边是雨幕笼罩下充满抱怨和咒骂的真实世界,另一边是干燥却快要窒息的世界。
“你认为,一个人救了比他所杀的人还多的人,他有资格拥有普通人的生活吗?他的罪恶是否被清偿了?”夜枭结束了沉思,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要问的是这种问题的话,”白枭讽刺地语气拉满,“我建议你去找法律顾问。很不巧的是,我不是法律专业的人,而是屠宰业的。”
车过了一个又一个拐角,停在了一处居民社区前,看上去既不是什么秘密基地,也不是什么试验所。手里提着装满蔬菜和肉的大妈,把孩子护在伞下的母亲,在雨中装忧郁的高中生,他们走在街边,走进居民社区。
白枭打开车门,步入雨中,一把天空色的伞遮住了他的头顶,白沫颖不知何时等在车边。她的身侧,悠然正举着黑色小伞,看上去不太高兴。
“我希望罪恶是能清偿的,但我知道,有些罪恶只会被审判。”这句话传到了夜枭耳中,但并非白枭真的这么说出口了,而是通过内心交流说出的。
至于现实中,白枭接过了白沫颖递过来的伞,轻轻的说了句:“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