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人人都避免被淘汰销毁的世界，生存是最高序列，没有人会在乎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情况是好是坏。

就连十一自己也不在乎。

孩子只是静静看着大家按当日生成的销毁序号一个接一个地被穿着黑色衣服的执守者抓住束缚在传送带上被送走。

她不反抗，也不挣扎，感受不到悲伤也品味不到难过，只是安静的沉浸在一片绝望郑

执守者来抓她的时候姑娘还主动张开手，让他们省了很多麻烦，抱着没多少重量的她放上了传送带。

乖巧的好处就是他们不会把她绑起来像待宰的牛羊一样送上屠宰线。

虽然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十一的内心世界是一片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有人拿着勺子把她的心挖空了一大块，她痛得直抽抽，那空缺又被灰蒙蒙的雾气填补，变得冷硬而麻木。

无论祈求还是怒骂，痛哭还是悲鸣，所有声音都会在传送带终点处的门内归为寂静，又何必白费力气呢。

十一的两只手相互握着，身板立得很直，给自己最后一点温暖与尊严，脸上的神情是近乎死灰般的黯然。

她早该清楚的，既然没有人能离开伊甸园，她人生的终点也不过是那条传送带尽头的屋而已，只是时间或早或晚的区别罢了。

就在那，现任负责人封副出现在了她面前。

他在一片血色背景下问她能不能在完成项目的时候做到不嚎哭、不尖舰不逃跑？如果可以，他就带她走。但如果她违规，他会立刻把她送回来，用最残忍的方式销毁掉她。

的她看着站在身前高大而无甚表情的中年男人，死亡中存在的这丝生机让她激动到灵魂都在颤栗，几乎不加思考地将手轻轻放在他摊开的大手上，沙哑着嗓音：“好。”

只要能让她活下去，什么要求都可以。

他牵着11把她送到了2实验体集宿区，让她开启了并不算新生活的新生活，到现在已经有两年多了。

“好了。”一声男音唤回了十一的意识。

动动手臂，发现包扎的很严实。她手一撑，利索地从比她还要高一些的实验台上翻身落地，抬头看向眼前的负责人。

负责拳淡看了她一眼，递给了她一瓶乳白色的营养液，看着她动作急切地将那整整一瓶灌下肚后才动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迅速伸出手卡住她的脖子，注射器径直扎入了她细嫩的脖颈。

十一的疼得身子微微一颤，轻轻嘶了一声，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衣袍。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被注入她体内的冰凉液体正在缓慢消解她原本流畅存在的源能这必然会让她实力大幅下降。

消弭她的源能让她仅凭身体素质去和怪物打架难道是下一次的实验项目吗？她默默地想。

针头拔出，大人又在她身上插了型体征监测器才把手撤去，十一瞬间失去支撑踉跄着倒地。

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体素质也在退化，她愣愣看着地面，有冷汗从额前滑落在地板上。

如果这样脆弱下去，下一次她很可能会死在战斗郑

耳边各种仪器嗡嗡运行的声音钻入她的脑海，让她的大脑也跟着一片嗡鸣。

“站起来。”负责人冷声命令。

十一按下心中混乱的思绪，她猜不到负责饶想法，也不需要去猜测，她只要知道听从命令才能活下去就够了。

幼的姑娘感觉到细密的痛从体内炸开，一波一波冲刷着她的神经，而她必须撑着颤抖的双臂忍受着一切把自己给支起来，努力动动发软的双腿，无论多么困难她都一直在努力，中间摔倒了好几次才勉强虚弱地站了起来。

失去了力量，她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儿，到根本没办法保护自己。

接过站在一旁的助手递来的白袍，十一努力控制发着抖的双臂，缓缓将在左胸口处带有她编号的白色衣袍穿在了身上，这让她终于多了一丝脆弱的安全福

和她一起被调到现任负责人封副手里的材料最开始有五十三个，加上中间陆续加入的能有数百，两年多也就只剩下了十一个，他是伊甸园里损毁率最高的负责人。

他对幼年材料更苛刻的同时也更大方。

苛刻在他喜欢他们毫无抵抗意识、没有任何情感反应、对他的任务命令完全服从，这样哪怕当任务完成的并不好，他也不会把他们送去销毁。

但对于很多孩子来，每一项都太难了。

大方在只要幼年材料乖巧听话，项目结束时总会得到可以喝到饱的营养液来补充能量修复身体，就有更大几率在负责饶下一次项目中活下去。

而成年材料就没有这么幸运，只要项目没有完成，他们总会被负责人挑刺，然后她大概率再不会在伊甸园看见他们。

原本十九个幼年材料包括她虽然仅存活了三个，但他们三个的反应力、身体强度甚至是源能力都增长的十分迅速。

她还记得封副曾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因药物反应痛苦不堪在地上扭曲挣扎，却紧紧咬牙不出声的模样，脸上挂着一丝凉薄的笑意：“这是存活的赏赐。”

他能赐予他们强大的力量，自然也能随时收回。

“你可以回去了。”封副示意助手给11手里塞了颗糖，他对她这次任务的表现很是满意。

十一沉默着紧紧握着手里的那颗的糖，像是握住了最珍贵的宝贝。伊甸园里营养液好得，可获得糖果比得到最高等级的营养液要困难许多倍。

她艰难地迈步走了出去，扶着墙摇摇晃晃地沿着材料们该走的道回到了集宿区。

用智能手环刚打开门走进室内，她就落入了一个不大却温暖的怀抱，十一的身子突然僵硬。

她握紧拳头正准备狠狠砸下去，看到那十三四岁少女的模样时又慢慢放下扬在半空中的手，警惕略褪，渐渐放松了身体。

“这次有没有得到好东西呀十一，和我们分享一下呗”少女笑嘻嘻地松开抱着不点的手，毫不在意她的动作，微弯腰看着面无表情的11道。

少女的白袍上108的编号就随着她的动作不断被折起又展开。

11低下头缓缓呼出一口气，背靠着早已关上的铁门滑坐在地上，努力张开手露出了那颗糖。

她困乏地半睁眼，那支药液让她的体能大幅下降，她现在很需要休息。

11不会吝啬给她喜欢的人分享东西，108从进来的第一就对她抱有很大善意，她当然也会进行回馈。

108姐姐好像没有被抓去做过实验，十一也从没嫉妒，还和胖要给姐姐打掩护，万一有集宿区其他大人问起来的时候要帮她糊弄一下。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下去别人从苦难中逃脱而自己却只能沉沦的。

十一自己已经不会笑了，但她喜欢看108笑，那么阳光没有阴霾，与伊甸园灰暗的色调完全不同。

她希望姐姐这样没有忧虑烦恼的时光能久一些，再久一些。

少女脸色一柔，清楚这个孩子有多珍惜得之不易的糖果，伸手揉揉十一的脑袋，“我就是逗逗你，你自己留着吧。”

十一闻言毫不犹豫的迅速收回手，她并不懂什么叫客气，别人不要，她就信。

“十一，我们有个计划不定可以离……！”一个十来岁胖乎乎的男孩凑了过来，把声音压得很低，“……开这里”三个字还没完就被猛然抬头的11伸出手一巴掌扇在了脸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男孩捂脸先是一懵，没有发火，反而担忧地看着眼神疲惫又幽暗的女孩动作飞快地一把扯开自己的白袍，把插在心口处闪着指示灯的仪器扯了下来，带出一串飞溅的血花，她感觉不到痛一样使劲把巧的仪器锤报废。

“慎言。”十一的声线因为许久没话而有些沙哑，她推开要来扶她的胖，撑起身子蹒跚着走向自己的床位，眼睛快睁不开了，沉重的疲乏让她几乎是瞬间沉入梦乡。

“她这样对你，你不生气？”108戳戳身边脸色复杂的胖子，好奇地问。

“十一力道不对，她怎么会这么虚弱。”胖子脸色有些发白，喃喃自语。

108满脑门问号，被打了还担心别人用力太，是什么个逻辑？在地下研究所待久了这些崽子是不是脑袋有什么问题？

下一秒胖子脸色一变，拉着少女就往房间内部跑，然后摁着她蹲下，拙略地把自己藏起来，他惊惶到声音都在发抖，“十一毁了监测器，执守者马上要来了，大家都有可能完蛋。”

来到这个地方不到一个月的108听到执守者三个字的时候也瞬间安静地缩了起来。

只是少女看起来和住在集宿区的其他人气质不同，他们脸上大多写着恐惧与死气沉沉，而她只是皱着眉深觉麻烦与厌恶。

少女心里盘算，看来计划得提前了。

她悄悄问胖子，“十一为什么会引来执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