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他褚珣一人同样不难,可放虎归山无迹可寻,大靖将再次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残喘偷生。
替他褚珣杜绝人言更不难,可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不忌惮自己手中人马派系的寥寥无几,难免内部消耗。
替他褚珣清除算计也不难,可如若朝局一日不平,只单纯的兵来将挡,有朝一日龙驭归天,谁能说储君不会在桌众口铄金中,除之而后快
那时,又是天下将乱……
……
……
谁说一国之君可以随心所欲?
谁说一国天子可命人搁置私欲?
一个满目疮痍、才将将平定山河数十年,还在修养生息的大靖,再也经历不起又一次的内忧外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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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元帝又神色一整,“之前干亲之名,虽是权宜之计,现朕既然有所托付,自然归于正统,往后阿芫当郑重待之。
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七日后大典结束,阿芜就随奉仪回侯府吧。父皇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
只愿你二人这生平安,再无他求。”
说着庆元帝站起身踱步下来,有些爱怜的轻抚了抚萧芜的额发。
“你之毒,奉仪之蛊,王氏之恨——父皇都记在心里。剩余这些年,当尽毕生之力,为你们以除后患……
奉仪只要现下不过于竭力和心绪大乱,还有国师一枚丹药作保,还有时间徐徐图之。唯有你——阿芜,寒奎之毒想必你已知道,可恨贼人歹毒。未清一日,你便一日不可肆意喜怒,恐有性命之忧。”
又想着闺女以后可能子嗣有碍,简直恨不得生吞了那一家子,又怕说出来令萧芜忧愁。
他停住话头,怜爱又愧疚的,又拢了拢萧芜的鬓发,“父皇必定倾其所有,为你解难。你不要太担忧,可好?”
小七闻言稍愣,转瞬回神,没有去看褚珣。只用一双相似的凤目,略带孺慕的望着庆元帝。
迟疑着,也伸出手拍拍庆元帝的小臂,似有安慰之意。
直把庆元帝喜的眉开眼笑,一时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忧愁。
待两人温情几许,庆元帝回了座,萧芜才淡淡的看了褚珣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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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元帝没看到,可林崇却无意看到了。
他心头一跳,心说七殿下好威势,只毫无表情的淡淡一眼,竟让他莫名感受到了曾经老安国侯身上才有的气势。
又悄悄一瞥褚珣,难道小侯爷瞒了殿下什么不成?
随即垂首敛目,安静的在一旁当木桩子。
林崇都看到了,那时刻关注萧芜的褚珣自然也看到了。
当老爷子说出“奉仪之蛊”时,他就皮一紧、眼一跳。
此时看小七望来,只得绷着脸,佯装心安理得的面无表情,平静的回望一样又看向庆元帝。
心里却喊了声大大的“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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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叶秋原本确实是瞒着的,可一切都坦言相告后,也是觉得没必要刻意瞒着。
只是一路忙碌、多事,也没有复发,他也就没有特特专门说一嘴报备此事。
待察觉小七垂首,褚珣又速速一眼,扫过小七面容。
只见她双目微垂,面目平静,并未有何神色。
褚珣却心中开始忐忑,总觉得有点毛。
心说,这算不得欺瞒吧,只是没有恰逢其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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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萧芜突然声音清朗的扬声,“儿臣知您心中挂念,却也并不忍劳烦您心绪不安。朝堂儿臣虽无力解忧,可儿臣毕竟年少,仍有大半人生未过,有的是时间精力。
故今后不能劳烦您,事事时时为我|操持担忧,儿臣之毒——”说着浅瞳又扫一眼褚珣,“与侯安国侯之蛊,儿臣也愿尽一己之力,如若不逮,再请父皇做主。您看可好?”
庆元帝看她不惊不惧,又有此担当。,不由心下大慰。
怜惜她境遇坎坷,更感念褚珣这些年对她看护和教养,让她成为这样好的孩子。
随即便开怀大笑,无有不应的允了她的请求。
只在心里暗暗决定不会放松,就当帮衬爱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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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过一个时辰,萧芜想这君臣二人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商议,见机拜别退下。跟随一位内侍前去承香殿休息。
褚珣自然而然的,留下叙话。
临行前,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褚珣。
只让他看到了刚才一眼扫过时,那微挑的眼尾带过的浅色的眼瞳。
平静到沉寂,好似能吸人心魂,使人不禁呼吸一滞。
褚珣合乎身份的行礼恭送,转过脸努力收复心神的和庆元帝继续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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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萧芜内心百感交集。
只觉得人生百年,恍如梦中。
自大靖建国以来至今,已有二百九十六年。
承香殿,便一直是萧氏皇女的居所。
庆元帝虽下旨,将她“过继”似的,托付于安国侯。可在宫中的坐卧行踏一应事宜,皆不轻省。
这也是当今天子的态度,也是昭告天下:
凤已还巢,身之贵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