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无咎追出了院门,却见这白衣背影走到了殷鸿渐的身前,二人随即转身离开。杨无咎望着身影远去,衣袂飘扬,秀发飞舞间隐现一根碧玉簪。杨无咎心如潮涌,这正是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儿!
入夜,残月当空,星光满天,杨无咎换上一袭黑衣,越窗而出。白日里一见之下,心思便一发不可收拾,杨无咎不再顾及俗礼,一心要见到自己的心上人。
黑夜中的幽冥鬼步更加神鬼莫测,杨无咎一路便探到了殷鸿渐的庭院,闻听得四下无人,便飞身而入。杨无咎在各个房门前屏息偷听片刻,便听出了殷如兰的呼吸之声,悄悄推窗而入。
杨无咎初来几日,殷鸿渐害怕杨无咎私会女儿,数夜未眠留心查探,但并无发现,又想到以自己的武功,自负无人胆敢窃入自己的院中,而且又是在武当山之上,因此渐渐放下心来,此刻更无防备。
杨无咎走到殷如兰的床前,星光下,见玉人双眸轻掩,面不敷粉,恬然而卧。杨无咎故意弄出了些声响,见兰儿立时睁开了双眼,发现床边站了一个黑影,大惊之下便要呼出声,于是掩住她的嘴,轻声道:“兰儿,是我。”
殷如兰正要反击,听见心心念念熟悉的声音,终于看清了来人,霎时间泪满双瞳,紧紧拥住眼前人,呼道:“大哥!”。
杨无咎双手轻抚殷如兰的后背,默默无言。窗外月白风清,星光朦胧,屋内恋人耳鬓厮磨,互诉衷肠。
殷如兰听杨无咎说已在武当山住了月余,不觉大吃一惊,气道:“你怎么不来找我?爹爹也没和我说。”杨无咎拉着她的手,叹道:“上山当日便见了你爹爹,言明我此次上山特来求亲,想必……”杨无咎喟然一叹,止住了话语。
殷如兰听到杨无咎说到求亲,便兴奋起来,又听他止口不言,于是道:“爹爹从未和我说起,想必爹爹肯定是不答应了。”又想到了什么,娇哼一声道:“难怪爹爹近日看管我甚严,不让我随意进出院门,哪怕要出去也一定要陪在我身边。”
杨无咎看着眼前人宜嗔宜喜,说道:“我原想定要殷二侠亲口同意我们的婚事,我们再光明正大地重聚,却一直未有消息。今日在真武殿中见到了你的背影,实在情难自禁,便来找你了。”
殷如兰泫然欲泣,抓着杨无咎的手哽咽道:“大哥,我们私奔吧,我不要再离开你了。”杨无咎扶住殷如兰,轻声道:“兰儿,如果要私奔,我在来的当日就可以带你离开了,又何必在山上苦等月余呢?”见殷如兰泪光盈盈望着自己,杨无咎又道:“子欲养而亲不待,我父母双亡,但你的爹妈还在,我们不要轻易走到私奔的路上。我希望在我们白头之后回首往事,不会因此感到遗憾。我们的日子还长呢,不在乎这几个月,好不好?”
杨无咎毕竟年岁较长,思虑深远。殷如兰听他事事为自己着想,情难自已,泪水滂沱,双手奋力箍住杨无咎的腰身,旋即又道:“可是……可是……”杨无咎替她拭去泪水,笑道:“可是陈舟同也向你求亲了。”
殷如兰身体一震,喃喃道:“大哥,你知道了?”又急着解释道:“我不会答应的,我死也不会答应的。”杨无咎轻拍她的手背,说道:“我知道,我们一定白头偕老。”
二人小别重逢,直谈了一夜,只见天色微明,东方既白。杨无咎道:“兰儿,天色既亮,我也该离开了,不然你爹爹要发现了。”殷如兰后知后觉,见日色透过窗纱照了进来,不舍道:“是了,天都亮了。大哥,你今晚再来看我好不好。”
杨无咎道:“你一夜未睡,好生歇息,我会再来的。”殷如兰道:“我白天睡就是了。”忽然又赧颜笑道:“我近月来总是感觉睡不够,因此白天多是在睡觉,不碍事的。”
杨无咎笑着揉揉她的发端,便起身离开。殷如兰送他到窗边,见他几个腾挪跃了出去,仍轻声道:“大哥。”目光盈盈,泪痕犹在。
此后杨无咎时常夜会殷如兰,只是担心影响兰儿休息,便约定三日一会,不用日日等他来,殷鸿渐始终未发现。俞回风身体每况愈下,闻青藤蠢蠢欲动,殷鸿渐深居简出,徐岱岳时常寻机挑衅吴昆衫,吴昆衫则日日陪伴在杨无咎左右。
这一日,杨无咎正指导吴昆衫拳脚功夫,二人在客院中相谈甚欢。忽然见一名武当弟子急急奔了进来,口中疾呼:“吴师兄!吴师兄!”吴昆衫回声应道:“司南,出什么事了?”单司南泪水横流,口中呜咽道:“吴师兄!师父,羽化了!”二人闻言大惊,吴昆衫登时如遭重击,呆呆立在当地。
待二人赶到俞回风院中时,院内已挤满了道士,杨无咎便候在门口,吴昆衫也顾不得他,急忙挤到榻前。众弟子见他前来,口中纷纷道:“吴师兄来了,吴师兄来了!”
吴昆衫见师父闭眼而卧,似乎睡着了一般,轻声唤道:“师父,师父。”其声悲切,身旁众弟子听着不觉都哭出声来,单司南泣声道:“吴师兄,师父他已经走了。”
吴昆衫泪水夺眶而出,号出声来。忽听一旁闻青藤冷冷道:“昆衫,你身为掌门大弟子,掌门羽化,大家都到了,你却姗姗来迟,成何体统!”吴昆衫被问得一滞,想到师父平日恩深,临死自己却不能侍奉左右,又低头啜泣。
闻青藤冷哼一声,徐岱岳继而怒道:“师父病重,你身为师兄,却日日陪着外人,真是狼心狗肺,枉费师父平日如此看重你。”
众弟子不明真相,也纷纷以别样的目光看着吴昆衫和杨无咎。吴昆衫听着身旁众人职责,无法自辩,无语凝噎。闻青藤冷冷了一眼吴昆衫,继而吩咐众人前往官府和武林各派报丧,又指使殓收法身,举办法会,备下所须牒、札、符、命。
掌门弟子各司其职,准备葬仪,独独吴昆衫未有吩咐。杨无咎在人群中瞥见了殷如兰的身影,跟在殷鸿渐身边半步不离,想必是殷鸿渐吩咐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