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上朝的日子。
其实那些老家伙也没什么要说的,其实也没有跟她说,反正有尚卿然在,自己好像没什么存在的必要。反倒苦了自己,要穿着那样厚重的百兽袍。
还是那些人,距离她太远,她看不太清楚,黑压压的一片。
有点困,想下朝了。那些老家伙隔得又远,听也听不清说什么,还得装模作样的应付几句。
她时不时的瞥几眼站在最近的尚卿然,冷若冰霜,脸上看不出半点变化。再不似从前,在这庄严的时刻会对着她悄悄的笑笑。
“陛下,臣有旨请奏。”他跪在了殿中央,端正的行了一礼,“请陛下秉承先帝遗诏,与魔尊完婚。”
她怔住了,再如何都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强忍住了眼泪,眼眶有些发酸,一字一句的质问道:“你、说、什么?”
“陛下曾经告诉过臣,和魔尊有过婚约,您收下了定情信物,魔尊也有先帝蓝香玉佩,曾经亲口答应过雅妃要照顾您一生。”他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眼里没有一丝波动。
低下的朝臣议论纷纷的,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荒唐!”一个朝臣站了出来,“魔尊和陛下联姻,政权落在谁的手上!”
“陛下不必忧心,臣和满朝文武会替陛下看好四海,一旦生下继承人,臣等会尊立小皇子。”
“尚卿然!你不过是想掌权四海……”
那朝臣话还没说完,另一个人站了出来,“刘大人贪污军饷,臣在他家中找到的账本。”说着,煞有介事的掏出一个本册。
尚卿然只回过头扫了一眼,连账本封面都没有看清,“刘大人,贪污军饷,杖毙。”
又有几个朝臣辩驳,不过很快就有人细数他们的罪责,不是死罪就是流放,总归所有站在宿白这边的人全都受到了惩罚,便再也没人敢发声。
宿白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静静的看着前面的戏,只等万籁俱寂之时,才问道:“尚卿然,你确定要将我嫁到魔界吗?”
“请陛下完成先帝遗命。”他又行了一礼,“魔尊的聘礼也快到了,婚期就在下月初七……”
后面的话宿白也没怎么听清,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怎么也想不清怎么就造就如今的局面了。那个曾经说过要娶他的人,怎么忽然之间就要将她嫁给别人了。
回宫的路是阿莲搀扶着她一步一步走的。
尚卿然还是不愿意见她,无论她写了多少书信,一个字都没有回。
她也渐渐的放弃了,静呆在宫里,心如死灰。
其实见不到尚卿然也没关系,等不到答案也没关系,只要所有的事情结束了,
外面的世界也并不安生,段闽告诉她,尚卿然派人暗杀赵山,虽然失败了,但是赵山受了重伤,也是命悬一线了,他那个野心勃勃的侄子又在拼命的找他的罪责。赫连若愚深陷通敌的罪名,如今也被软禁府中……
魔界送来的聘礼也陆续到了,她一眼没看。听闻有十几车的珍宝,还不如留在魔界,反正她都是要走的。
喜服在大婚前半月被送了过来,似乎比她的百兽袍还要繁琐精致些,所幸金冠要轻巧些,不然这遥远的路途,她的脖子怎么受得了。
她也不再执着于质问尚卿然什么了,反正历经这么多,到今天这结局也都是咎由自取罢了。
既然西海她没有自由,那只能到了魔界再想办法溜出去。她要在血月之前祭祀幽冥之境的那片迷雾,无论结局如何,起码这四海的安危她能保住。
至于她是龙族这最后的血脉,龙族为灵气所汇聚,她死了,这世间也会有新的龙生成,天地之间,她总归不会是最后一条。
如此,她便也有些期待婚期了。从前郁郁寡欢,现在只想在西海四处走走。
到时候要在那地方不知道呆多久,兴许就是永恒,这世间的千变万化都要好好记住,那可是要用亿万年时间去回忆的。
她有时候想出去走走,那些烦人的侍卫愣是不让。她便拔了刀,在空中挥舞了几下,他们便也不敢再阻拦了。
有些百姓看见了,只说,若是夺权时也这般,政权何至于落到丞相手中。
只不过说的声音大了些,全然进入了宿白的耳中。她也不辩驳,因为事实好像就是这样的。
张叔家的包子铺还是一如既往的皮薄馅儿多,只不过如今知道她是女帝了,也不像从前似的同她打趣,说以后让她找个做包子的当夫君。
所有人都在刻意回避着她,一个没有实权的身份原来也能让人如此畏惧啊。
偶尔途经尚府,门庭冷落,萧条了许多。
只有寥寥几人守在门口,朱红色的大门紧紧闭着,将自己关在了喧嚷之外。
她忽而握紧了权,不知受神秘力量驱使着,一步一步走向了那扇门。
门前的青衣卫见她,即刻跪在地上,“见过陛下,丞相有令,任何人都不见。”
“给我砸了这扇门。”她冷冷的吩咐道,身后的青衣卫同样的跪在地上,岿然不动,她忽而怒吼道“给我砸啊!砸!”
她歇斯底里的怒吼到底没什么用,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将眼泪又憋回去。
四海女帝,泪洒臣子大门,要放在从前她到底是嗤之以鼻的。可现在,有些情感确然是控制不住的。她的手掌用力的拍打着厚重的大门,连分毫的颤动都没有。
“尚卿然!你为什么不肯见我!你出来啊!”
她滑落到地上,将头埋进胳臂里,仍旧只是小心翼翼的抽泣。
许久,她才失魂落魄的回到宫门。阿莲跪在地上,手中端着一盒药糕。
宿白低头看了看发红的手掌,拿起了那药膏狠狠的丢在了地上。咣当一声,碎片四溅,所有的人都畏惧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她。
段闽是唯一一个不害怕的人,只摆了摆手,示意其余的人退下。
“陛下想见丞相,见到了又说什么呢?”
“我……”她抓紧了衣裙,是啊,见到了说什么。是质问他是不是杀了莫玄一,还是为什么要将她嫁给其他人。
故人,到底不是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