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那个秘密，就在金汤狱里。”李未与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入她的耳中，明明还是一样的声音，却好像拥有蛊惑人心的力量，紧紧的扼住她的喉咙。

宿白睁开眼，不住的喘气，噩梦初醒，总觉得身上冷得很。

阿静连忙奔至她的床畔，取出手绢一边替她仔细擦汗，“陛下接连梦魇，奴婢去找太医吧。”

她平躺在床上，胸口跳动的声音渐渐平静。

抓紧了阿静的手，无力的吐出一句话，“你别去，我没事，下去吧。”语罢，挥了挥手，重新合上了眼睛。

接连好几日，李未与死状仍旧不断的在她眼前复现。书房之中的血腥味始终没有消散过，每一次进去就好像看见了她的尸首躺在地上。

她转过头看着她，说她好痛苦，用力拔出了剑，摇曳着身子靠近了，可当近在眼前时，却又变成了尚卿然的脸。

其实尚卿然也知道她心中愧疚，始终无法面对这个事实。这几日都默默的处理政事，只让她好好休息，什么也无需操心。

当她推开书房厚重的门，曙光照入房中，残烛黯淡无光。

推叠如山的奏章，尚卿然伏在案上，并没有被她推门而入惊醒。

她站立良久，毯子已经是新的了，可是人还是同样的人。她忽而有些心疼，明明所做皆是为己，到头来却是自己一直在逃避。绕过了那滩血迹，拿起一旁的毯子轻轻盖在了他身上。

压在奏章之下，露出信封的一角，在这里的东西应该都是呈给她的吧。她小心的取出信封，是殷子休写给她的，两日前便送了过来，只是不知他为何从未提起过。

“阿白近日可安好？愚兄甚为挂念。二哥已至魔界，一切安好，阿白勿忧。我已派人四处搜捕，均无李小姐消息。得知东海的人曾出现于东巨山周遭，四海之事，愚兄无能为力，劳烦阿白派人去东海查探，不胜感激。”

短短一页纸，宿白快速的扫了几遍，内心更加惶恐。她不知道要怎样告诉殷瞬，她们亲手杀了李未与，甚至连见他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她又原封不动的藏了回去，只是不知是否太过惊慌，碰倒了桌上的奏章。

“没事吧？”尚卿然被惊醒，立刻握住她被砸红的手，轻轻吹了几口气。“手好冷啊，你近劳苦，这些事我来处理就好，安心歇息就是。”

“没什么事。”宿白抽回了手，俯身去捡掉落一地的奏章。从那些翻开的纸张中的片段来看，应当都是和北海有关的事宜。

她拿起一本，翻动着，一页一页，扔下一本，拿起了第二本……

每一个字她都认识，组合成一句话却有些分辨不出，每本的最末却都印着她的章。她忽然脑子昏昏沉沉的，胸口也堵得慌。

“东海那边需要给个交代。”

李未与无疑是赵山让人带走的，目的何在尚未知晓。只不过，牺牲一个水神只搅起这样的局面，想来也不是他的作风。

“那你何必做到这般？那是师姐唯一的妹妹，你怎么可以让她来顶我们的罪过？”她腾的一下站起身子，好像看见了李未与绝望的哭喊。

尚卿然微微一怔，解释道“她妹妹本就包藏祸心，昔日师姐伤势未愈，就是她在药膏之中添了些东西。”

“李一卓无端被害，师姐死于你我之手，你现在要治罪李凤瑶，师姐的母亲此刻该有多难受……”

“阿白，我都是为了四海，为了你。”他沉默许久，缓缓道：“我会扶持李义卓的小侄儿李易，他天生愚钝，北海会更好控制。”

宿白深吸了一口气，眼瞥见那沉重玉玺，温润的蓝香玉下压满了血。

人都道只是帝王无情，原来连愧疚也不该有。

尚卿然扶着她坐回来，抱了一叠奏章与她，“那些事我替你做就好了，陛下的手上没有半点血。”

“可是你的手，不就是我的么。”

此后，李易即位北海领主，李凤瑶为篡改领主之位，弑杀生父，谋害丞相。念李夫人孤苦，将其圈禁李府，此生不得的离开李府半步。

李府上下各怀异心，李凤谣庶女出身，人微言轻，竟无一个人替她辩驳。甚至还有的人宣称，李未与昔日和殷瞬被炸死，其实就是李凤谣所为。

而西海也向三海诏令，挟持水神共允者，企图谋害龙帝，已被伏诛，神魂具散。

这夜没有看见李未与，或许是太过气愤，连托梦扰她安眠也不屑了。只是好像身在一团迷雾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没有目的四处乱窜。

迷雾渐渐散去，仍旧是一片漆黑。只是似乎置身于一扇铁门之前，漆皮剥落，斑驳的锈迹格外狰狞。

门上方有一块破旧的牌子，写着金汤狱三个字。

她的心骤然加速，看着那扇门缓缓打开，冷气扑面而来，好像极寒之地的寒风，使她骤然清醒过来。

白昼已至，阳光从窗缝洒进，清晰可见尘埃起舞。

“我想去个地方。”

阿静停下了梳妆的动作，似乎有些意外，“陛下想去哪里？”

“金汤狱。”

她一下跪在了地上，面色惶恐，好像犯了什么大错，“求求陛下了，那个地方陛下去不得，陛下执意要去，丞相会杀了奴婢的。”

从前她相信尚卿然，不认为他会害自己，现在也是。可是金汤狱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竟然要赵山不择手段的想要她看清，又为什么一提到这三个字所有人的反应都极为惊恐。

那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她显得很平静，“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阿静犹豫着，仍旧不住的求情。直到极渊的剑刃已经逼至她的喉咙，她才缓缓安静下来，连眼泪都不敢冲破眼眶。

青衣卫也从未见过她提剑的模样，圣心难测，也都恭敬的候在一旁。她一声不许任何人跟着，当真没有人敢挪动半步。

直到她离开，才有人小跑着去禀报尚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