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元珝已逝，亲证者皆为四海内名门望士。

只需一次盛大的登基仪式，昭告六届，宿白的帝位也算得上名正言顺了。

其后，顾及霍少阜会趁机作乱，登基大典便顶在下月。昔年龙宫埋葬了宿微遗骸，不可妄动，己经商议后暂将行宫落在西海的望月宫。

此等繁杂之事，终究只是小事，四海权柄才是重中之重。大权遗落，论谁也不甘心。

原本龙族消逝，四海领主平起平坐，互不干涉。尚卿然首当其冲交还了早上从宿白手中拿回来的西海兵权，肖风澜为自保而紧跟其后，其余两主只得效仿。

毕竟在这地宫之中，一旦引发祸乱，只有对这里最为熟悉的尚卿然拥有绝对的优势。更何况，身后的那些四海名士们嘴巴就像是锋利的刀子，主宰着百姓心中的真相。

此后宿白以身体抱恙为由匆匆离场，她着实不愿意再面对那些凶手了。

刚一出门，两熟悉的面孔正候在门口。段闽看着他二人护送，便退回了地宫之中，只暗自派了几名青衣卫盯着。

回到房门，莫玄一忙驱赶走了房里的侍女，锁紧了门窗，一副要商议做坏事一般的神情。直待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又转着宿白看了许久，反复确认她安然无恙。“前些日子听闻你遇害了，我和愚哥担忧了许久。”

宿白摆了摆手，那些已经过去了。忙掏出四枚令牌，摆在了桌上，“此后我就是四海的老大了，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能调兵啊？”

赫连若愚拿起一枚，漆有些退了，看的出年代久远。手指摩擦着，冷笑一声放了回去。“不过是块铁疙瘩而已，出不出兵还是看他们的意思。”

的确，想要他们因为一个铁疙瘩就出兵着实不大可能。听闻宿微前的几位皇帝渐渐的丢失了兵权之后，龙族的地位已然大不如前。宿微急不可耐的想要重掌大权，也是引发四海动乱的原因吧。

她惊喜的神色瞬间低沉，兀自的将令牌又收了回去，询问起先前发生的事情。

宿微虽粗略的讲述了昔年事件的真相，可到底有一个疑点迟迟未揭开，那就是西海尚氏到底在这场斗争之中扮演的是何种角色，又有何目的。

一直到赫连若愚取出一封信件，才总算真相大白。

信纸泛黄，字迹仍旧清晰，看那恢弘的笔势，以及信的落款，就是宿心临终前留给赫连氏后人的。又因他写家书的字迹稍有不同于公文批示，故而赫连若愚能够笃定这信是真的。

宿微为忠魂笛所困，远在西海的宿心只察觉有异，并没有怀疑。可真发现蛛丝马迹的线索时，大权尽落温元珝之手，无从接近真相。

祭祀失败后，天生异象，宿心才得已找到宿微。只是，因为人在西海出的事情，温元珝以护主无功为由带走了宿微。甚至此后唯恐西海生乱，便设法挑拨各位机关要臣。

原本的尚氏族长确有野心，利欲熏心之下和几位要臣相互勾结。只待赫连若愚回西海便起乱，将赫连氏一网打尽。

尚劫一直跟随着天见沉睡再陵墓之中，同时也跟随着那一缕残魂的觉醒而复苏。他离开陵墓后，操控了年少痴呆的尚拟忱，借用他的身体掌握尚氏族权。私下里又向赫连氏通风报信，游说他早做防范。

熟料温元珝先掀起了动乱，赵氏出兵直破龙宫。消息传回西海时，宿微早已驾崩。

宿心是知晓龙族以灭，下一个矛头就将是西海和全族。几经斟酌，和尚拟忱共演了一场臣子夺权的戏码。

族内女眷稚子伪装为平民悄然逃离；而青壮男丁扮为军队，借口增援赫连若愚离开了西海。族内年迈者，皆死于叛军刀下。

宿白看完整封信，越到后面笔势越加急促，甚至有些不清晰。必然是宿心在极为紧急的关头写下的。

只是恨了那么多年的仇敌，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敌人。而以为惨死的族人，皆是为了保住其他人而自赴亡途。她忽而有些同情赫连若愚了，“你现在还怨恨尚氏吗？”

“恨啊，怎么不恨。不管我父亲族人是不是自愿的，可凶手到底是他们。”

房里的三人，都曾历经了族人命丧的悲剧。那种亲眼见证挚爱至亲离去的场景，实在是不敢回忆。孤独和仇恨，三人之间破有共鸣。

唯一不同的是，赫连若愚还有自己的族人，宿白和莫玄一当真是孤家寡人了。

不过，宿白略胜一筹，“我见到我父帝了，他将部分力量留存于我的身体之中。只是……龙息开启后，我好像没什么感觉。”

莫玄一闻言，甚是惊异。抬起了手，置于她的额前。

许久，才放下手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有道行跟没道行似的。你确定陛下给你了？没有认错人？”

“我父帝总不能骗我吧？”

赫连若愚重复了他的动作，一样的摇了摇头，“的确没有。”

莫玄一扶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她，“我听说那那个什么索魂术对脑子的伤害极大，有没有可能是你中毒太深，然后有了些许幻想。”

“没有！我真的见到了他，他说了是我母亲每日饮用他的血才留给我的。”宿白辩解着，梦里那张空缺了几百年的几百年的脸终于有了它本来的模样，怎么都不像是虚幻的。

“有没有可能龙息开启的时候带的什么副作用啊？”

二人争论不休，一方总能联想到各种稀奇古怪的秘术，一口咬定那就是她的幻象。宿白如何也不肯轻信，笃定了那就是她父帝。

许是宿微素日里的声名都是一个残暴不仁的昏君，可实际上是一个谦谦儒雅君子形象，如何也有些落差感。

赫连若愚并没有参与他二人的争斗，兀自的在一旁沉思。直到二人因为口渴而稍有停息，才缓缓开口，“通过饮血只能短暂的得到对方的力量，除非借的力量没有可以归还的对象。你所拥有的陛下的力量已经消失了，这只能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