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白的表情凝滞了，“哥，你在说什么？”

殷子休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你见我的第一句是尚卿然如何，半字未提及二哥和李未与，我不信你听到他们去世的消息毫无波动。再者，二哥这些日子神情寡欢，消瘦了不少，身形和焦尸对不上。”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不敢再看他。

“我不在意二哥的私事，但我不能放任你和整个魔界的安危为他的棋子。你只告诉我，尚卿然为何要做这个局。”见她犹豫，他一下站起身子，手一招，挂在墙上的剑脱鞘飞到他手中，“你可以瞒着我，那我只当是尚卿然杀了二哥，我现在就拿他的血祭奠二哥。”

宿白一下抱住了他的胳膊，“哥你别生气啊，瞬师兄和未与师姐都没死。”

当日李未与醒后，三人便告诉她，她的药物中被人掺了些东西。在四海之中有人要置她于死地，便让殷瞬带着她离开。

尚卿然为了顺手打压赵氏，提前伪造了赵氏的火药，藏匿于马车上。侍女的尸首早就藏在那下面了，马车上也早有两具尸体，当日殷瞬化为女子，带着李未与以打水为由逃走。火药爆炸，这两人的身份便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只是不知为何，尚卿然却为此受了伤。

殷子休听完，沉默许久，只问出一句“你也认为他们应该离开？”

宿白歪着头，本以为他再如何也是指责整个计划的不周全。突然问起，一时语塞。她那时只想着殷瞬好不容易吐露心扉，加之李未与的确身处险境，此时离开能保全自己。

“你真的以为隐瞒住了她父亲害她一事，就是在护她么？她母亲、族人，难道所有人都抛弃了她？还是说，她的后半生仅仅依靠二哥一人便可？”

殷子休见她哑口无言，继续追问，“你是否清楚她的地位？你可知没有重灵子一事，她便是李家未来的族长，整个北海的希冀？”

她心里慌了，着实没有考虑到这样一层。如此说来，一开始就不应该欺骗她。

“阿白，你如实告诉我。你想要她离开，是否有别的念想？”

宿白抬起头，被他一问，心口难受得紧。李未与虽为尚卿然名义上的夫人，到底不过一场戏，做给逼婚的族人看的。“我是没你聪明，我想不到那么深那么远，我只是不要有坏的结局。”

殷子休看着她，眼里包含了太多。几分失望，几分不解。“有的时候，不遗余力的追寻也不过是镜花水月。我希望你过得快乐，而不是在悔恨之中折磨自己。此事我自有分辨，你不要再插手。”

语罢，抬脚离去。

殷楼丧子，三日不曾上朝，守在那焦尸的棺椁之前。

殷子休没有释放赵若堪，只将他禁足在郊外的宅子里，派重兵把守着。让人将李未与焦尸送回了西海，这件事一定要有一个收场。

宿白在尚卿然醒之后，才得以去看他。好在本也没有伤及内脏，恢复得也很快。一面帮他的手臂上药，一面似自问道，“我们是不是做错了。师姐的娘亲、族人、师傅怎么办，难道这辈子都不再相见吗？”

“白白，那你希望她和自己的父亲走在对立面吗？”

“可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让师姐藏起来不过是权宜之计。只待时机成熟，我便会让师姐的家人和她团聚的。”尚卿然握紧了她的肩，轻叹一声，“只要师姐还在，李义卓的念想就永远不会断。毁了一个尚云然，他也会把师姐推向别的地方。”

宿白点了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办？”

“一月后便是四海云会，我要在见赵祁之前握住更多东海的把柄。这样才有资格套出他所谋划的事情，我需要你哥帮我。”

宿白摇了摇头，“他昨日发现了端倪，我把事情告诉了他，他还在生我气呢。”

“没事，我能说服他。”

魔界出口被封，所有人皆不得随意出入，唯有得到魔尊的手令才可出城。城内除了魔界的士兵巡逻，更有八极殿的弟子乔装打扮，私下搜寻。

殷瞬和李未与没来得及出魔界，便先被八极殿的人带走了，藏在了清羽山中。

殷子休原本打算先去见他们一面的，接到了尚卿然的邀请函，便只下令将他二人看护好，先去了驿站。

白玉将他带入了院中，只有尚卿然一人，摆酒设宴。看着来人，摆了摆手，撤去了所有的人。

院子一下子清冷起来，有种怪异的氛围。

殷子休扫了一眼桌子，坐到了他的对面，“夫人新丧，尚公子还有心情饮酒？当真是情深意重啊。”

“若是别人来，我必定是遮掩一番的。你不是都知道了真相，我演戏给你看又有什么意思？”尚卿然手一挥，手中的酒壶沿着桌子滑倒他面前，“再者，尚某不善饮酒，这是果茶而言。”

“你是想要我对东海宣战？”

尚卿然点了点头，“也不会真的打起来，只要你一封信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殷子休轻轻笑了笑，看他的眼神带着些许不屑，“你是北海的女婿，现在北海少主死了，接管北海轻而易举。利用魔界制裁东海，南海到底不成气候，尚氏掌权四海指日可待啊。”

尚卿然没有否认的意思，“无可厚非，在这局面之下，但凭一个赫连氏，要想复兴龙族，根本就是异想天开。只要尚氏……”

“尚氏为臣，好不容易熬出了头，真的将帝位拱手让人？”语罢，起身就要离去，“碎片我已经交给了西海，二哥我也已经找到了。我会告诉他真相，到时候如何收场全看他。”

尚卿然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直到他走到了门口才开口，“如果阿白知道了救过她一命的师傅，其实从一开始想着将她献祭。而她是她哥哥亲手送到了天一门的，你说，她会如何想。”

殷子休挺住了脚步，回过了头，“琊楼是东海的人？”

“从你带她到天一门的那一刻开始，她的身世就不是秘密了。是你，亲手把她推到这个漩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