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省,五常县。
民国二十年五月五号,五常县的所有头面人物,无论政商,齐聚在火车站,恭迎一位大人物的到达。
人群之中,不时有人用古怪的眼神,在县太爷卫安和与警务局长徐元吉之间来回打量。
此时距离马明远当街殴打县太爷秘书,已经过去五天。
就在两天前,那位奄奄一息的秘书,终于被马明远放了回去。至于刘姓商人和刘管家,则被县局督查大人以“协助调查”的名义扔进了县局大牢。
这个名义倒不是捏造。
实在是,就在刘姓商人被当街拘押的第三天,终于有“不甘欺辱”的商户前往警局,揭发控诉这家伙种种劣迹。
当然,此人是货真价实的苦主,只不过,之所以敢胆大包天的控告“官商”,除了产业被巧取豪夺实在活不下去外,也有人暗地里推波助澜,这个人,嗯,自然就是意欲掌控五常县的某人。
当某人,呃,就是县局督查马明远,大张旗鼓的接受了这位苦主的控告,后续发展果然如他所料,经过整整三天的当街扣押,严重打击了县太爷在县城民众之中的声威,很快就又有人去警局控告,而且苦主越来越多,揭发出来的劣迹更是斑斑血泪。
这期间,县太爷也曾试图派人给徐元吉递话打招呼,以阻止事情向不可收拾的方向滑落。
只可惜,徐大局座刚刚接到一位省内大人物即将前来视察的消息,隐隐猜到点什么的他,这时哪里肯随便出头,自然而然是全当没听到。
因而,这次车站碰头,还是自打出事以来,卫安和与徐元吉头一次见面。
可惜的是,因为徐元吉没给卫县尊面子,两人之间关系降到冰点,此时根本就是互相连看都不看一眼。
感觉自己受了无妄之灾,又对心中揣测感觉惴惴,徐元吉不由得恨恨的瞪了一眼躲在身后不远处的警局督查大人。不过,看到这个年轻人沉静的表情时,心中也感觉略微安稳,暗道:
希望自己没猜错吧,MD,小兔崽子,逼老子下注!
徐元吉的这个举动自然而然的落入有心人眼中,让关注此事的人们也不由得奇怪,那个年轻的出奇的警官到底是什么来头?
再联想这些天一个流言,让他们不禁产生很多遐想,感觉五常县这出“龙虎斗”的大戏更好看了。
给这些县中头面人物看戏的时间并不太久,随着火车进站慢慢停稳,月台上响起欢快的鼓乐声。一众县中最顶尖的人物,也慢慢靠向那个挂着的专列车厢。
车厢门打开,先跑下来一群警戒的员警,接着,一名戴着委任三级警衔的中级警官走下来,站立在车厢门口,做出个请的手势。
看到这名中级警官,徐元吉两眼微微一缩,表情异常复杂:
徐元吉认得此人。这人不久前才以省厅特派员的身份来过五常县,貌似就是为马明远张目、撑腰,支持马明远督办“德昌号贩卖烟土”的案子。对啊,方子谦,方大特派员,还有马明远……
徐元吉已经隐隐抓住了两人之间的关联。
随着方子谦的出现,县中顶尖人物纷纷围拢过去,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中,吉省警务处座汪芝右出现在车厢口。
任何人都没想到,汪大处座来到五常县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接见县太爷卫安和,更不是会见县中头面人物,或者听取徐元吉的工作汇报。
汪大处座借着五常县所有头面人物齐聚的机会,邀请这些人一同前往县府,同时,命令徐元吉集合县警务局所有警官一同前往县府,他有要事发布。
究竟是什么事,竟然要堂堂省警务处座大人,召集了几乎五常县所有头面人物发布?
一时间,五常县自县太爷卫安和以下,心中都不禁揣测起来。卫安和尤其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与徐元吉发生龃龉的破事,引来省警务系统的最大BOSS亲自来为自家小弟撑腰了?
县府大院。
由于县府的地方有限,实在无法容纳这么许多形形色色的人物,卫安和不得不临时在大院里弄了一个阅兵台,布置了电喇叭,总算是可以让在场所有人都能聆听汪大处座的“御音放送”。
见人员差不多到齐,汪芝右也不拖沓,在卫县尊的引领下,大步来到电喇叭前,却并未马上说话,而是煞有其事的左顾右盼,用疑问的口气喝令:
“五常县警局督查马明远!”
马明远早站在下面等待不短时间,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自家亲娘舅会有这么一手,闻言也是一愣,随即大喝回应了一声“到”,刚刚出列,就听到亲娘舅命令他上台。
这是什么鬼?
带着满腹狐疑和猜测,感觉自己今天有好事,马明远一路小跑来到台上,站在卫安和身旁,对着亲娘舅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军礼。
看着一身笔挺警服、仪表堂堂的外甥,汪芝右大是满意,虽然他就是吉省警务处座,这一省之内的警务系统就好像他家开的一样,但自己这个外甥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其中经历多少艰辛、闯过多少生死考验,让他也为之动容,甚至说,看到外甥今天的样子,他情不自禁想起了早逝的妹子,现在的汪芝右可以扪心无愧的面对妹子,说一声:
老妹,咱家明远有出息!
台上台下一大票人,怔怔的看着汪芝右站在那里发呆,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还是方子谦悄声提醒了一句,才将汪芝右唤醒。
汪大处座干咳一声,掩盖了自己的失态,从口袋里取出几份文件来,也不搭理马明远,对着电喇叭高声宣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