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三章 杀招上(2 / 2)木辛文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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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你怎么跟老婆子一样啰嗦!”她不耐烦地拿握刀的手隔开他。

一阵震天的鼓声,人群鼓噪起来。连日赶工搭建起来的点将台,气势恢宏,灰砖砌成地屏,青砖拼出猛虎,点将台两侧各设一面军中大鼓,威势赫赫,气势汹汹。

二人走出树林,刚好看见公子敖踩着奴仆的背,翻身上马。

公子敖身披金甲,体格魁梧,手握一杆金色大戟,宽阔的褐色脸膛上一把黑色络腮胡子,骑在马上威风凛凛。大将鹿蛟随侍身后,全身披挂,凌厉的三角眼极尽凶残,仿佛一只被圈很久的恶犬,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就要反扑过去,将敌人撕碎。

参加此次围猎的世家公子、士族子弟,及他们的护卫、家仆呼啦啦站了一大片,挨肩接踵,群情激扬。郚城的精兵来了千人,这些兵纪律严明,没有号令不敢乱动,人人站得挺直。

晏傲雪看出来了,公子敖虽嚣张跋扈、刚愎自用,但带队伍却是一把好手,这支军队绝对是块不好啃的硬骨头。子奕不对公子敖下手,却瞄准了两个不相干的人,她被好奇心闹得百爪挠心,他的嘴巴却像一只怎么都掰不开的蚌壳,想从他口里套出点消息真难,真想知道他究竟想怎样拿下郚城,这个由他打造的固若金汤的城池!

戴铉牵着两匹马走过来,冷静中添了抹好奇,“少主!公子敖方才派人来寻你,弋姑娘也来找过你。”

“知道了。”子奕翻身骑上一匹毛色油亮的大黑马,回头跟晏傲雪道别,“回见……傲霜。”

她眼睛冒火地盯着他,心里暗骂他无数遍。

她明明生气,却当着众人不便发作的神情取悦了他,他打马沿着外围走向人群。

戴铉骑上褐色的高头大马跟上他,不明所以,“少主为何总是故意惹怒晏姑娘?”

“她是一团暗夜中熊熊燃烧的烈火,虽突遭家变,也不该埋没了心性,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这样的字眼可配不上她。”他慢条斯理道。

“少主可是钟意于她?”

“不过觉得人生平淡无聊,多了件趣事罢了。”

“少主难得会对目标以外的人感兴趣。莫不是动了心而不自知?”

子奕淡淡扫他一眼,“我看你是跟姜沛姜泽呆久了,也开始闲言碎语起来了。”

空场中人群再次鼓噪起来,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场地中央。

公子敖手中大戟一扬,英勇无畏的世家子弟、列队整齐的士兵随即高呼,气势如虹,“必胜!必胜!必胜!”

公子敖对震天动地的喊声甚是满意,手中大戟落下,众将士跟着安静下来。

“今天,我们邀请来两位尊贵的客人,一位是鄑国新任世子公孙彦,一位是我的好兄弟崔璞!相信大家都知道,崔璞不仅手握司城之富,还是咱们郚城的智囊,修缮城垣,营救世子,请出宝鼎,桩桩件件都有他的功劳!今日,让我们再借他的妙计,擒获两虎!”

众人大声喝彩。公子敖的好兄弟在马上冷冷地向众人点头致意,那股子傲慢劲儿,跟公子敖的猖狂不分上下,那神情分明没把在座的所有人放在眼中。

公子敖洪亮的嗓音大声宣布,“凡能猎得猛虎者,皆为勇士,赐金箭一枚!出发!”

晏傲雪脑中一凌,果然如子奕所料。她应该跟他们一起去,去设陷阱,去射猎,凭她小时候陪阿爹一同打猎的技术,说不定能让她侥幸猎得一头老虎——如果她的技术没有生疏的话。

但一转念,她想起杨夫人的话,还要照看一个小冬瓜。若姜琦有什么损伤,她的责任重大。

军容整肃的军队齐齐后转,快速开拔,分成三个方向向深林挺近。世家公子骑上骏马,吆喝着追上军队,意气风发。护卫替各家主子扛着备用的箭筒弓弩,侍从背着各色彩旗跑步跟随,马蹄飞扬,脚步杂沓。须臾,一片偌大的场地空空荡荡,只留各家千金小姐、妇人、陪护们在凉棚内闲谈。

庸夫人与子姬打了一个照面,对彼此的厌恶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一个端庄威仪,一个刁钻刻薄,两人相安无事地看罢自己夫君出发,立刻愤然转身,转头瞥对方一眼,那样子,真巴不得对方早点死了才好!

相对于男人之间真刀真枪的,女人之间的暗箭飞矢更可怕。与这两位手段高明的女人相比,杨夫人的与世无争更显可贵,既要聪明地保住自己,又不至于锋芒毕露招人嫉恨,她性情柔顺胆怯,若不是杨嬷嬷深思熟虑,在她背后频频出谋划策,定然难以在公子府立足?

她还在神游太虚,杨夫人差人来请,说是有客到访。

晏傲雪疑惑地走向场地正北的中军大帐,远远地就能看到看到白色羊皮帐顶,帐帘敞开,露出榉木色柱基,黑毡铺地。

台上巨大的箭靶作屏风,黄花梨木架,青铜兽首相连,棕色皮绳固定靶子,羊皮为靶,靶心涂丹。屏风前杨夫人正陪着一名女子饮茶。

看这名贵的衣裳、这窈窕的身段,不是弋娆是谁?

自从上次在东郊驳了她的面子,她倒是好教养地没跟她翻脸,反而回回见她都有礼地点头致意,以显示大家闺秀的风范。

可晏傲雪就是不待见这种女人,谁要是当面给她个软钉子,她非要怼回去才罢休,不然也要啐他一脸唾沫,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明明怀揣着怨恨而故作亲近,还强装欢颜地讨好对方,必然有所图谋。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弋娆对子奕的爱慕之情与日俱增,她总是出现在子奕左右,弋娆看她不顺眼,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怎可能还有什么好言相向?所以,她断言,弋娆来者不善。

杨夫人热情地招呼她坐下。杨嬷嬷亲自给她铺席,晏傲雪道声谢,撩起胡服劲装的衣袍从容落座。

“晏姐姐好!”弋娆满脸堆笑,着在席上向她行礼。

臻首蛾眉,瓜子脸,尖下巴,倒也标致,可惜长得像个锥子就不那么讨人喜欢了。

“弋姑娘一贯是庸夫人的常客,今日怎么得闲,来登杨夫人的门了?”

多日不见,晏傲雪一张口就让人尴尬的功夫倒是一如既往。她若说不是,显然是推脱之词,可应承下来,又显得她厚此薄彼,正说反说都是她的不是,跟这种粗野丫头打交道真难,回回让她下不来台。

若不是崔璞说她是自己的师妹,她又急于向她打听些事情,不然怎么会跟这种人有所交集?她出身世家,毕竟见过世面,暗自捏了捏自己的手,镇定下来。

“杨夫人往日深居简出,弋娆还以为杨夫人喜欢清静,不便冒然打扰,这些日子未曾向杨夫人请安,确实是弋娆的不是,还请夫人见谅!”她在席上向杨夫人欠身施礼。

杨夫人忙让她起身,生性好脾气不想别人不自在,帮她打圆场道:“你们年轻人自在惯了,就应该到处走走,我这里日子沉闷,到我这里怕是要受拘束。”又拍了拍晏傲雪的手,示意她态度有礼些,“弋姑娘来拜访,特意邀请你过来,你们年龄相仿,定是有好些话要说!”

“杨夫人您真是善解人意!前些日子才听崔大人说起,杨夫人自幼生活在纪都,那想必会喜爱都城最出名的脂饼和金丝酥。知道此次田猎杨夫人要来,弋娆亲手做了些带过来,请杨夫人——还有晏姐姐一起品尝。登不了大雅之堂,还望二位不要嫌弃。”

杨夫人温婉地笑笑,敛袖伸手取一块白皮脂饼,掩袖咬了一小口,放在自己面前的黑陶碟中,以绢帕拭唇角,赞道:“入口清香,沁人心脾,弋姑娘厨艺了得,看来是特地向福源楼学过,这味道,一丝不差。”

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要做得跟酒楼一丝不差,看来是下过一番功夫的,弋娆做到这一步还真有心了。不过,有杨夫人在,总不能让她太难看。她拍拍手,拿起一块金丝酥,眼梢却扫到一旁的杨嬷嬷盯着这块糕饼,随即往她面前一递。

“杨嬷嬷也是从都城来的,该是也喜欢这糕饼,您尝尝?”

杨嬷嬷受宠若惊,“那怎么合适!那怎么合适!”

“我不爱吃甜食!您也别客气,弋姑娘她自己会做,改明个儿她再有空到杨夫人这做客,势必要再做的!”

杨夫人自来敬重嬷嬷,往日各方打点来的点心私下里都先孝敬嬷嬷。晏傲雪此举虽不合礼数,但却看得出来,正得杨夫人欢心。

弋娆的指甲掐着自己的手,觉得受了羞辱。从没见过这么无礼的人,客人送的东西,怎么能当着客人的面,毫无顾忌地赏给一个下人?

但转念想到自己的目的,她又强压怒火,此事关乎她一生幸福,忍一时又如何?而且断不能落了大家闺秀的风范,让旁人看了笑话去。

她伸手端起案上的茶水,呷了一口,笑起来,“听崔郎讲,晏姑娘在山上学艺十年,性格豪爽,心直口快,无拘无束。今日一瞧,果真如此!”

崔郎?叫得这么亲热?上回东郊相见时,她还尊称他崔大人呢。

她不再与杨嬷嬷说笑,转过头来,挑眉看她,“你们在一起,经常聊起我?都说些什么?”

“也不是经常,只是偶尔会提起你。”弋娆见勾起晏傲雪的兴趣,便故意磨蹭地啜了口茶,轻声细语道:“他曾提到过,你是他师妹,还说他只在山上两年,与你不是很熟。”

师妹?子奕竟然说她是他师妹?他们算哪门子师兄妹?

来意不明,她不动声色,“师兄说的也没错,我们是同门。不过呢,我上山的时候,他早就下山了,确实没怎么见过面,至于熟不熟么——我千里迢迢来投奔师兄,他又留我在府上小住多日,连他身边的护卫都熟知我的脾气爱好,你说,按私交来讲,我们的关系,到底熟不熟呢?”

“这个嘛,一会儿我亲自问问他了,毕竟他不常提起你的事。”她面容有一瞬狼狈,但很快掩饰过去,提起子奕口气亲切而暧昧。

这个鬼丫头又是啥意思?无聊到来她这显摆她与子奕的关系?

“噢,他倒是经常提到你们的师父——崇老先生,崔璞他十分敬重崇老先生!将其比作亚父,他说,父母早年离世,得师父教诲才得以重掌家门,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日后若论,若论婚假,也定当听从师父之命,问过师父的意见才行……”她故意说得云淡风轻、落落大方,可脸却慢慢红了。

晏傲雪恍然大悟,这小狐狸兜这么大圈子,就为了打听师父对子奕婚事的看法。真是没想到,子奕看似成熟稳重,谈情说爱动作这么快,才交往一个来月,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也是,像他这般城府深不见底的男人,要想迷惑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就算是心如死水的自己,刚才不也被他撩拨地有些失神吗?幸亏自己知道他的本性,还能强作镇定,可怜了这个小狐狸,无缘无故被当成了箭靶也不自知,还心心念念着如意郎君呢。

她忽然觉得良心上有些过不去,自己虽看弋娆不顺眼,但欺骗无知女人的感情确实是不什么君子之道。爱字伤人,她决定给这个丫头泼个冷水,免得她陷得太深,太痛苦。

她垂眸沉吟半晌,喝光一碗茶,徐徐道,“我师父这个人呢,就是个老古板,对哪个弟子越偏爱,管得越紧。我师父最得意师兄,自然于婚假之事管得最严。我师兄人品风流自不必说,他的家世在齐国也是声明显赫。崔氏一门出自公族,祖上乃是齐国太公的嫡长孙,以让国之功封于崔邑,世袭上大夫。至于婚配,师父他老人家最看重门当户对,要配得上他的大弟子,必得不仅对方父母人品清流,而且要求三代之上出身名门望族,没有这份家世门第,可入不了师父的眼!”

晏傲雪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弋娆紧握在袖子下面的手微微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心慌意乱。

“而且,我师兄风流成性,下山后到处沾花捻草,不时会有女子到师父那里状告师兄的恶行,师父不胜烦扰,每每将他提到山上训诫,可他总是不知悔改。——哦,知道为什么我会认识他吗?总是去请他回山训诫的那个人,就是我。我劝你还是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世上的君子不止他一人。”

瞧这话说得多顺溜,这还要多亏自己有个美貌绝伦弟弟,他这些年的情事让她烦不胜烦,给她添了多少麻烦!应付这些姑娘总结的经验,这回总算派上了用场,劝姑娘不要错认良人、误自己终身的话放之四海而皆准嘛!

弋娆想来耀武扬威一番,却被这消息震得缓不过神来,脸上一片愁云惨淡。

“报!公子在十里外与众人伏击一头猛虎,公子一马当先,以箭射中那虎,又几拳便将这虎掼死,公子带人去寻另一只虎,打死的老虎现在正装车往回运。”这时军士来报。

晏傲雪便就着这个机会声称去找姜琦,撇下杨夫人与弋娆这个娇客委婉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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