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四章 杀招中(1 / 2)木辛文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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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遵照杨夫人嘱咐,没带姜琦去射箭,只在大帐前哄着姜琦蹴鞠,一边等着车队将打死的老虎运来,好带着徒弟看一下猛虎的雄姿。

姜琦自从上次得子奕指点,知道什么叫势均力敌了,立马现学现用,拿来对付晏傲雪。一上来便让她将手背在身后,限制了她的双手,又因她力大,作了规定不许她阻拦他,碰到他身体算犯规。

晏傲雪自幼在军营中长大,十年超常训练,身体早已灵活得非同常人,一连玩了几局,都是她取胜,姜琦气得大叫起来:“不行不行,都是你赢,太没意思了,你只准用一只脚!”

晏傲雪背着手,眉一挑,嘲笑他,“嘿,小冬瓜,还有没有男子风度,要不我直接把胜利白送你得了?”

“谁让你不陪我去打猎!你不去,阿娘也不让我自己去,那我还费劲来这里干嘛?蹴鞠在哪不能玩,用得着跑这么远吗?”姜琦理直气壮。

“你还有理了!你要是能拉得开弓,你阿娘还能不准许你去围猎吗?这倒好,连看一眼金箭的资格都没有,拱手让人!我将近四个月没打猎了,我还没抱怨呢!”

从四个月前她被派到鲁国,一整个冬天都没打过猎,最近一个月又被栓在公子府,难得出来一回,还想着打个野味吃,被杨夫人一通话,这念想也泡汤了。

小姜琦也很郁闷,他大脚将皮球踢远,晏傲雪才懒得理他撒泼,他只得不情不愿地跑去找球。

忽听树林中一声低沉的虎啸,空旷的原野到处都是回音,分不清啸声传来的方向。

林风骤起,树枝树叶叶摇个不停,马蹄杂沓,地动山摇,哨兵大声喊叫着驱马而回,人群四散奔逃,尖叫此起彼伏,到近处才听清他们在喊:“老虎来了!老虎来了!”

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不断自东面传来,仆人、奴婢、侍女、士兵如潮水退过来,眼瞅着远处的几座帐篷纷纷垮塌,仍然未见虎影,没看清老虎的行动方向,晏傲雪吩咐身边侍卫不要轻举妄动。

咆哮声越来越近,三四人尖叫着被抛上天,“噗”地一下就没了声音,众人惊得头皮发麻,心都提到嗓子眼儿里。

“阿琪!阿琪!”杨夫人听见外面响动,喊了几声未见门口的侍卫回应,急得亲自出来查看。

“糟了!”晏傲雪这才想起来,姜琦追着球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连忙出声让杨夫人宽心,“您先别急,我去将他找回来。”

晏傲雪转了几个军帐,在一个军帐角落里发现了姜琦,他被突如其来的喊叫和震动吓呆了,紧紧抱着皮球瑟瑟发抖。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头。他扭头去看,见是晏傲雪,瞬间喜出望外,哭了出来:“师父!”他小小的脸上都是泪水,小霸王的嚣张气焰毫无踪影。

晏傲雪无心嘲笑他,勾起指头一勾他的小鼻子,然后将他拉起来,“走,我带你回去……”

突然,他们面前的帐篷从后面掀翻,惨叫声不止,雪白的帐篷瞬间染红了鲜血,一头满脸血迹的虎头出现在她二人面前。

一声咆哮,猛虎从背后直扑晏傲雪。她纵身跃起,瞬间从腰间抽出金丝天蚕索,扬鞭卷住姜琦的腰身,旋身将他抛向杨夫人身侧的一群侍卫。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姜琦接住。杨嬷嬷吓得捂住胸口,杨夫人身子一软,已经背过气去了。

弋娆扶着大帐的身子软弱无力,抖若筛糠。庸夫人、子姬、众臣女眷,闻声慌慌张张逃出军帐,各自的护卫惊慌失色地将受了惊吓的主子们护在身后。

晏傲雪试图将这头老虎引开,很快,发狂的猛虎将周围的支起的帐篷夷为平地,场地中剩下这个戏耍老虎的女子与它对峙。

晏傲雪逃命途中捡起散落的箭袋弓弩,却迟迟之执箭不发,人人都道是她的战术,没人看出她此刻脑中恍恍惚惚,只是咬牙勉强躲闪。

她现在如置噩梦中,当年的那只虎又活了,在纠缠她,饥饿难耐,金瞳血红,眼紧盯着她不放,张着血盆大口,想要一口咬断她的脖子,将她撕成碎片,嚼碎她的骨头将她吞掉!

泛着凶光的金瞳,血口獠牙,强壮有力的前腿,锋利的爪子,记忆与眼前的老虎重叠,她又回到了被老虎围困树上的那三天三夜。它一刻不停地低吼、咆哮,强有力的前爪抓挠树干,结实的肩膀撞得树干摇晃,甚至奔跑一段跃起来伸出利爪去撕扯她的衣裳!她抱着头尖叫,被迫爬上更高、更细的枝头,抱着树枝瑟瑟发抖,甚至听得到自己恐惧的呜咽。那几日,它就蹲在她逃命躲避的树下,等着她掉下来好饱餐一顿。

她躲来躲去,终于激怒这只恶虎,它猛地往上一扑,她艰难转身,堪堪被扯掉她一块裙摆。

此时公子敖率众人骑马归来,子奕首当其冲。

他一声怒喝:“静心、蓄力、瞄准,先射双眼,再射咽喉!”

晏傲雪心中蓦地清明,眼前的迷障顿消,耳目清晰起来,原来她还在郊外林间。她就地翻滚躲开攻击,单膝着地,凝神,搭弓,两箭齐发,双箭直中猛虎双眼。

那虎一声悲惨愤怒的嚎叫震天响,它直立起来,挥舞着前爪要将伤它的人撕成碎片。晏傲雪对准老虎咽喉再射一箭,却正中老虎前臂。

忽而,有人大喝:“接住!”原来是武趵将自己的长戟抛了过来。

晏傲雪接过长戟,顺手一记左挥,长戟由左下向右上挥出,没发挥出刀劲势猛的优势,只将老虎胸膛划出一道血痕。她反应过来,这不是凤鸣刀,转而挺长戟飞身上前,对准老虎心口,用尽全身力气一刺,溅出一道血注。猛虎发出最后一声咆哮,巨大的躯体应声倒地。

死一般的沉寂,而后人群中爆发出的雷鸣般的欢呼。公子敖的称赞,杨夫人的感谢,众人的前簇后拥,都似与她相隔万里,她的脑中徘徊的只有一个声音、一个身影。

“要猎得猛兽,静心、蓄力、瞄准,先射双眼,再射咽喉。”

“万物相生相克,只要方法得当,这天底下就没有无法降服的猛兽。”

“人无常势,水无常形,不要怕,只要有勇气面对,总能走出一番天地。”

当年,那个少年披麻戴孝,白巾覆面,嗓音柔和。

“原来是他!”

子奕,就是当年救她少年。

她四下搜寻他的身影,却见他一脸淡漠地牵着马站在公子敖身后。

子奕显然早就认出了她,为何不明说?难道是怕她尴尬?那时她蓬头垢面、破衣烂衫,活像个小叫花子。他在她走投无路时救她一命,见过她形容凄惨、懦弱无助的一面,所以他说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并不是虚妄之词。

公子敖见她心神不宁,只当她还未从惊吓中缓过劲来。他蒲扇般的大掌赞许地一拍她的肩膀,却又为她与普通女子同样单薄的肩膀惊讶。这样的一双臂膀,竟能撑开强弓射杀猛虎!想及此,他更是由衷感叹。

“晏女师射箭的本领,都可以跟我们鹿大将军一较高下了!勇武更是胜过百万雄师,若你生为男儿身,定要让你投军在我帐下!到时,你与鹿将军一左一右,我上军定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鹿蛟,你说是不是啊?”

晏傲雪不自在地一抖肩膀,恨不得将他拍过的地方狠狠掸过。她皱起眉,这浑身汗臭、汗毛深重的男人真是恶心透顶,干嘛要离她这么近?

“公子慧眼,就算点个女人做将军,旁人也不敢多言。不过,若是个女人都能将敌人杀光殆尽,要咱们男人做什么?这么带劲的女人,自然有别的用处!”鹿蛟的三角眼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晏傲雪的身段,如一头饿狼盯准了猎物要将它拆吃入腹。

身后的兵士跟着嘿嘿地讪笑。

公子敖假意沉下脸来斥责鹿蛟,“鹿将军请注意言辞,莫要冲撞了今日射虎的勇士!”

她猛然想起子奕的话,“上策,自然是美人计,利用美色诱惑军中将领,春风一度之后,自然能拿到想要的兵力部署。若能长期委身于一人,情报自然源源不断。”

晏傲雪咬牙切齿,死命握紧拳头,心中恼怒,恨不得一拳打烂鹿蛟龌龊恶心的嘴脸,再持刀砍死身后这群无耻之徒。光看到鹿蛟这种男人的眼神,她就心中翻江倒海地恶心。美人计!怎么可能会有人想要跟这种人春宵一度,她连一刻都不想多呆,想都不要想!

她正想假装没听懂鹿蛟的言外之意,低头虚应一句“公子谬赞实不敢当”,赶快告辞离开。

一声轻巧的脚步声走过来,她抬头。

一个高大的身影,墨色广袖长袍,步履不疾不徐,眼神如无风的潭面倒映湖光秋月,他背着手,仿若闲庭信步。

正是子奕。

他走至跟前,泰然自若地拉起她的手腕,沉声道:“我这师妹在山上拜师学艺十年,力能扛鼎,善杀虎狼,鹿将军若再出言不逊,射虎的勇士就要跟你较量较量,让你今日也出点血!我劝鹿将军还是不要轻易招惹她的好!”

子奕拉着她远远地离开人群。她仰望他坚毅的侧脸,宽阔的肩,挺拔的背,削成的细腰,构成挺拔的力量,她满心的愤然化为悲凉,心中蓦然升起一种莫名担心的情绪。

他周旋在这些险恶的人和事之间,面对这些丑陋的嘴脸,如何保持平静如水?

她忘不了方才鹿蛟狠毒的眼神,身旁那些窸窸窣窣谩骂他嚣张、狂妄话,指责他是卖国贼的声讨,对公子不恭敬的指指点点,与公子敖脸上阴晴不定的神情。随他每走一步,她都能感到身后落在他们身上的眼神更犀利、辛辣一分。她走得胆战心惊,才体会到他来到纪国筹谋的如履薄冰。

每一个决定千丝万缕地牵涉到方方面面,每一步都是千思百转的不易,即使出言助她的这一句话,都能顷刻间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他依旧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将她带到溪水边,没有起伏的嗓音命令她,“洗手,血腥味太重了。”

等她在清凉的溪水里仔细地清洗完双手,夜幕已经降临下来。

子奕一身黑衣倚靠着大树闭目养神。他在空地上燃起一把篝火,隐约照亮遍地野花,星空闪烁,四下寂静,将人言喧嚣屏蔽在林外,让人放松下来,此刻什么都不用想,只需静静地呆着。

她是否应该一个人离开?看了下四周,并没有戴铉的身影,万一野兽袭击他怎么办?还是等到他醒再离开吧,而且自己也想跟他说声谢谢。

她坐在一段倒下的枯木上,就着火光摊开自己的双手,老虎血液的腥膻味已经洗去,可黏着的触感还留在手上。

环顾四周,竟然发现这是早晨弋娆和子奕约会的地方,到了晚上,迎来她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还真是讽刺。

她生平最讨厌弱者,尤其看不起弋娆这种倚靠男人、毫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可方才,她自己不也是让人讨厌的那一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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