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在旁人耳朵里可就变了味道,杨雉脸更红了。
晏傲雪听出了打趣的意味,也不搭腔,面无表情地听他们戏弄。心道:忘了问子奕他此行目的如何。难不成是撮合她与杨雉,通过这层关系打入郚城内部?那他可打错主意了,她可不是任人随意摆布的人。
酒菜陆续上齐,晏傲雪使劲儿戳着面前的猪蹄,挑起来放碗中大快朵颐。
“来,崔兄,我敬你!”杨雉举杯笑道:“当日酅城外初见崔兄,听君一席治国之言,小弟就知道,以崔君大才,能有此功绩是迟早之事!”
子奕浑不在意地一笑,满饮一杯,那态度虽和气却有一种漫不经心的冷漠。
“崔璞老弟,”程炜道:“你昨日在公子敖书房说那些话,不瞒你说,我是真为你捏一把汗,就算借罗友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讲!谁知公子还真就听从你的建议了,你当时看到罗友的表情了吗?他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直喊‘不妥不妥’,可谁理他呢!崔璞老弟的勇气程某佩服,来,我先干为敬!”
子奕轻松自若,一饮而尽。
杨雉言辞激昂,吟诵道:“‘守土奈何?无疏其亲,无怠其众,抚其邻邦,御其贤才。’崔兄的治国良策,一直在小弟胸中震荡,公子敖能引你为左膀右臂,我实感快慰,有你襄助,公子敖定能早日成就大业!”
晏傲雪埋头在牛腩中,有些惊讶,可心里又分明相信这冷静的至理名言出自眼前狂妄人之口,因为多少有些实力才敢狂妄。
她听得出来,杨雉对子奕满心崇拜溢于言表,而程炜却对子奕另有所图,若是追名逐利,他算提前压对了宝。子奕呢,显然高高在上,没将这两人放眼中。至于为什么与他二人交往,她还没琢磨出来。
子奕一直注意着晏傲雪,看她云淡风轻地席卷残云,眼中闪过惊讶,一般人可吃不出她这速度、姿态和味道来。
“公子敖久居高位,恭维话早就听得逆耳,是你们不敢忤逆他罢了。”子奕谈笑自若,夹一根鹅翅放到晏傲雪碗中,“攫取权力就要敢舍得身家性命,我不过帮公子敖把野心说出来罢了。”
晏傲雪静静地听到这里,看着鹅翅一怔,扭头看他。
“你说什么了?”她好奇道。
“此事过于惊心动魄,想必崔兄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吧?”杨雉笑道。
“欸,晏姑娘你还不知道呢?”
程炜压低嗓音叫道,“昨日崔璞老弟舌战群雄,那可是无限风光!他怎么说来着?哦,对!‘平王东迁,鲁不拥戴平王,至此王命不行;王命不行,是而诸侯兼并不断,鲁国灭极国;郑灭胡国、密国凡十一国……纪国不图强则终为邻国吞并,纪君花甲之年早无斗志,继任者需得一位勇猛图霸的君主’……”
“我记得,相信在场之人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楚!”杨雉也按捺不住兴奋,复述道:“‘王命不行,是而列国篡乱迭起,鲁国桓公弑隐公自立,宋国华督弑殇公;陈公子佗杀太子免自立;郑国祭仲逐昭公立厉公,又逐厉公纳昭公,再高渠弥弑昭公立公子亹;卫国驱逐惠公……纪国之正统又有谁能保证是嫡长子继承?公子若无宏图霸业之志,偏安一隅,璞也不屑辅佐!’”他轻挥拳头,惊叹道:“崔兄一番言论,令人拍案叫绝!”
晏傲雪望着子奕,瞠目结舌,筷子“啪嗒”掉落一根。
狂妄!简直狂妄至极!鹿蛟怎么就没当场一剑劈了他!从颢阳殿初次见他,她就知他一脚踩在生死线上,却没料到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捋虎须,回回拿命博弈。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忽然感觉跟着这样疯狂的主帅朝不保夕。
“虎狼之药下得太猛会害死郎中,难道你不知道吗?”她眼中光火,咬牙低声道。
子奕一挑眉,答非所问。
“不喜欢吃鱼?”
她僵了一瞬,摇头,“喜欢,喜欢的放到最后吃。”
他点头,表示赞许,将一整盘鲈鱼推到她面前。
“慢慢吃。”
杨雉、程炜扫了眼桌面,六菜一汤,五个盘子只剩配菜,还有一条没动多少的清蒸鲈鱼,旁边摞着三个空碗,一餐四碗饭,六个菜,饭量巨大。
晏傲雪瞧他俩惊得跟呆鹅一般,估计这辈子没见过胃大如饭桶的姑娘。她心中暗笑,在玄奇营磨炼过的人,哪个不在吃上有长进,这下看他们谁还想打她主意?
杨雉连忙起身去加菜,也不好意思指出这姑娘能吃,借口道:
“呃……上回听掌柜说,托人从都城捎回几坛醉春风。今日给崔兄庆功,怎么能少得了这都城名酒,我一定向他讨一坛来!等我啊!”
“快去快去!这都城名酒光听名字我都要醉倒三分!”程炜嬉笑着摆手道。
“他们给你庆贺什么?”她不明所以。
程炜笑眯眯看向晏傲雪。
“晏姑娘,你还不知缘由啊!”他左右顾盼,低声道:“你师兄拿着庸霖的大印,力劝公子敖将酅城大将换成心腹——为世子之位做准备——他他说的、做的可是随时掉脑袋的事!现在他成公子敖跟前红人了,日后可随意进出公子府,地位在邑宰罗友之上,你说值不值得庆贺?”
他说得来劲,可不知为何对面的佳人却兴趣了了。
“喔。”晏傲雪敷衍应声。
大印还是她帮着取回来的,有什么好稀奇的?她现在明白程炜对子奕的殷勤劲由何而来——郚城风头最劲的红人,谁不想巴结?可她心头却涌上来对庸霖的担心,她明白他跟她没关系了,可为何心中堵得慌?
“公孙彦如何了?”子奕不以为意,以手敛袖,为二人斟满茶水。
“他啊,”程炜大笑道:“庸霖一卸任,公子敖就派人把他弄出来了。他吓得屁滚尿流,当天就逃回郱城了。”
“有机会还是要将公孙彦请回来,公子敖救他的恩情既没盟誓也没口头约定,日子久了也就忘了。”子奕低头啜口茶,漫不经心道。
“你是说……”程炜疑惑道。
“你猜的没错,说的就是东郊宝鼎。”子奕抬头道。
程炜的脸一下苦了下来。
“哎呀,老弟,你就别挖苦我了!”“动工半个月,费了多少劲,那宝贝疙瘩根本挪不动,跟长在地里似的!我正愁着呢……”
“这有何难?若是长在地里,将它连根拔起就是!”子奕搁下茶杯,自傲一笑。“我派人勘察过现场,其中门道也摸清了七八分,请出宝鼎并非难事,可你想过没有——若没有名目,岂非彰显不出宝鼎的不凡之处?”
程炜一点就透,眼前一亮。
“还是崔君智慧过人!”程炜胖手一挥,恍然道:“对,造势!哪朝宝物没些故事传说在里面?崔君放心,只要请出这宝贝疙瘩,头功肯定是你的!”
子奕摆手,淡然道:“赏赐都归程大人,只一点,请程大人配合,将公孙彦请到郚城……”
“欸,你帮我解决了最大的难题,区区小事,包在我身上!”程炜精神振奋道。
“不敢白白辛苦程大人,一点薄礼已派人送到程大人车上。若能达成此事,后面的好处定然少不了你。”
“好说好说!”程炜的小眼闪闪发光,仿佛看到了闪闪发亮的财宝。
虚与委蛇!
晏傲雪听着越来越无趣的谈话,心中鄙夷,放下筷子。
子奕一扫她面前的鱼骨,看得出来,她是个吃鱼的行家,从鱼肚挑到鱼背,再到鱼尾,一根一根捋出光洁的鱼刺,堆放在一起,一条完整的鱼吃得只剩个鱼头。他看她的眼神很奇怪,迷惑又好奇。
她懒得理他,扭头看向临江楼下。
街上热闹非凡,茶水、蜜饯、荷包、果子铺一排排,大人孩子。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是拨浪鼓敲打的声音。
晏傲雪寻声一看,是个五六岁穿红襦锦裳的男童。她呼吸一滞,呆呆地看他跑近。
他欢欣雀跃地跳着,手上舞动白羊皮漆红边的拨浪鼓。白白胖胖的小脸上忽闪大大的眼睛,一笑右颊还显出一个梨涡——像极了阿曜。
她心蓦地一痛,痴痴地看这个孩童“咚咚”地敲着拨浪鼓,跳着、笑着,仿佛下一刻就会喊她“阿姐”。
她着魔一般,视线追随着这肖似阿耀的孩子,即使觉察到子奕和程炜注意到她的异样也不管不顾。她眼睛一眨不眨,大气不喘,贪婪地看他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看他在卖小玩意儿的摊上停下来,捡了个巴掌大的风筝和几个小巧的玩具付了钱,将小玩意装进袖袋。可他毕竟不会是阿曜——阿曜不会去买甜得腻人的糖人儿,而会选择旁边酸甜可口的糖葫芦。晏傲雪心中明白却无法自拔,看这孩童站在巷口转角的糖人铺子,拿两个硕大的糖人左看右看,无比纠结,似乎答应家人只能选一个。
她皱眉,这糖人铺的货郎可真不会挑地方。背后这家酒楼正在修葺二楼,四周矗立密密麻麻的竹架子,六个大汉正费力地将沉重的圆木架上二层窗口。四名木作大汉坐在屋檐下大碗饮茶,不时瞅向街面。这孩子家人也是心大,街上人鱼混杂,他这身打扮一看非富即贵,遇到恶人怎么办?
她紧接着自嘲地摇头,人家大人都不操心,关她什么事?欲将视线收回来,一抬头就看到竹架上的人脚下一滑,身子一歪,松开托举圆木的手,慌忙去抓身侧竹竿。
街上众人惊呼声中,十钧重的圆木直冲楼下坠去。
晏傲雪想也未想,一拍食案,腾身飞出临江楼,如一只瞄准猎物的白鹞直掠而下,快如白驹过隙,抱起孩童一跃而起,稳稳将他放在巷中,身姿潇洒利落。身后长木轰然坠地,发出巨响,在地上震动几下,停了下来。
程炜惊得张口结舌,子奕无动于衷,眼眸中则闪过一丝微讽。杨雉抱着酒坛刚上来,看见这一幕震惊得呆住,又为接踵而来的突变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晏傲雪心口剧烈起伏,闭了下眼,感受这温热柔软的小小身躯在自己的怀抱,万幸这肖似阿曜的小脸没有溅上血迹。
姜琦莫名其妙被人抱住,又听到响声,挣扎着想要转身。晏傲雪敏锐地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一把按住他。
“糖人吃多了牙疼,只能选一个,想好了就不能反悔了,知道吗?”
晏傲雪在他耳畔道,看他皱着眉头更深、更纠结了,她不由一笑,起身面对来人,渐渐收回笑意。
刚才在屋檐下饮茶的四个大汉,手持利刃向她逼近。屋顶上那个不小心“脱手”的汉子,也跳下竹架加入其中。晏傲雪明白,若说刚才是个意外,现在可以肯定,这是场谋杀。
“做出这等缺德事,难道你们父母把你们生出来,就是让你们这么不要脸的吗?”
她脾气大,一出口极其阴损,惹得旁观路人偷偷嗤笑。
歹徒恼羞成怒,领头之人啐道:
“哪里来的臭婆娘,多管闲事!连你一起解决了!”
晏傲雪躲过刺来的利剑,出手若雷电,一掌拍飞一个,眨眼将五名大汉打回酒肆。她力大如牛,这五人吐血不止。
二楼架子上另外五名男子见情势不妙,也欲飞身下来。
晏傲雪一皱眉,烦不胜烦,抬脚勾起地上坠落的圆木,单掌运十成气震出,圆木立刻裹挟上百钧之力。那几名男子还未来得及施展功夫,就被圆木撞飞,连人带木掉下去,砸毁木架,摔地上,昏了过去。
她余光一扫,有人拿把匕首悄悄靠近那男孩,原来是那相貌平庸的糖人货郎。她暗道:倒是忘了他,真是找死!她瞬间即至,抓住他握匕首的手,往回一扭一送,顷刻了结对方性命。随手一丢,那人撞倒糖人摊子,发出“哐啷啷”一连串嘈杂的声响。
晏傲雪解决十余人不过数息,杨雉这才回过神来,放下酒坛,提起裙裳就要翻栏杆,往下一看,猛地吓出一身冷汗,这才想起来,他没有晏傲雪那身会飞的功夫啊,赶紧转身“噔噔噔”往楼下跑。
子奕跟着起身离席。程炜敏锐的嗅觉和机灵的头脑仿佛意会到了什么。
那边姜琦终于咬牙下定决心。当他转过身来,却发现糖人铺子不见了,满地狼藉,摔碎的糖人到处都是,不由满脸心疼。不用问,一定是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白衣大姐姐干的。
他双手叉腰,小脸气得鼓鼓的,乌溜溜的大眼睛怒视她。
“你!凭什么要砸糖人摊子!小爷我准了吗?”
晏傲雪一挑眉,模样长得像,性情可差得太远,阿曜跟她说话什么时候都是斯斯文文的。忽然想起来,这糖人会不会涂了毒?她走过去,不由分说,伸手打掉他手里的糖人。
姜琦一看心爱的甜点沾满尘土,气急败坏地朝她叫嚣,挥舞小拳头。
“你,你竟敢毁了小爷的糖人!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你还我糖人!还我糖人!”
“挑个糖人都磨磨唧唧,连点男孩子的魄力都没有,跟个女娃娃有什么区别?”晏傲雪嘲弄道。
“我是个男子汉!我,我骑马射箭可厉害了!”
姜琦跳起来,小嘴却撅着,那表情要哭不哭的,闹得晏傲雪一头雾水。她还未想清是惹哭他惹人骂,还是丢下这熊孩子转身就走,只听身后一声冷笑,这下就是拉她也不走了。她恨恨地转身看向子奕,还有跟在他身后的杨稚。
“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连个小孩子都摆不平?”子奕嘲弄道。
她真想拿金丝天蚕锁抽他一顿,打掉他可恶的笑脸,让他像阿白一样向她求饶!可她又明白自己有求于他,不得不委曲求全,估计他是拿准了她的心思,言行态度才会肆无忌惮,故意惹得她气得鼓鼓的,拿这当做乐趣。而她偏又回回被他这种不屑一顾的态度惹恼,为他随心所欲的冷嘲热讽激怒。
“就我这身手,敢出手吗?”她冷着脸顶回去。
反手一扬,手背敲在整条巷子长长的墙面上,未见她用力,一整面泥巴墙“哗啦”一声剥落,尘土飞扬,露出里面石头砌成的墙体。
姜琦呆了一晌,“哇”地一声哭了,抡起小短腿奔向街头,一下扑进杨雉怀里。
“舅舅!她欺负我!你快帮我教训她!”姜琦委屈地又哭又喊,还回头凶巴巴地瞪她,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大恶人。
晏傲雪微微瞠目,这熊孩子,竟是杨稚的侄儿,那不就是公子敖的儿子?想不到公子敖那满脸络腮胡的狂暴相,竟能生出这么秀气的儿子。
姜琦不停喊着“舅舅帮我教训她”。杨雉满脸羞愧,向晏傲雪点头直喊“抱歉”,抱起姜琦带他离开命案现场。
围观的人群看哭闹的孩子被家里大人带走,也没什么看头,纷纷撤回街上,对着尸体指指点点,巷子反倒安静下来。
子奕冷眼看着她,评头论足。
“冲动,鲁莽。是不是遇到肖似你弟弟的孩童,你都会这么没脑子?”
晏傲雪腾地火冒三丈,抽出腰间金丝天蚕索,罩他面门挥去。金丝天蚕锁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鞭,在他面前刹住攻势。
子奕纹丝不动,那派头高高在上,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只卑微的蝼蚁——她的一生都被他看透,她的一举一动皆在他掌握之中——恐怕除了在他想算计的人面前,他都是这副嘴脸。
“你竟连个孩子也不放过!”她叱道。
“这么拙劣的手段,可不是我的手笔。”他冷笑一声,“这十余名杀手被我手下谍者探查到,我不过是借力打力罢了。”
“你就没想过,”她手持天蚕锁指着他,想到方才千钧一发,心有余悸道:“万一我没有注意到他,万一我没来得及救他怎么办?”
“那岂不更好?”子奕漆黑的眸子发出讥笑,“他若真出事,对我的好处才大着呢!而现在他安然无恙,我就只是在帮你铺路而已,‘师妹’。”
这阴冷的称呼如水蛇长长的信子舔过她的脸颊,晏傲雪手臂立马寒毛乍立,她逞强顶他道:
“你的心真黑!这么小的孩子出事,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怎么,不信?好,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他道,“姜琦是公子敖最疼爱的小儿子,他的姬妾蚌鹤相争,小儿子惨死,公子敖暴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无论是除掉郑国公主姬夫人,还是杀了莱国美人子姬为姜琦报仇,我这渔翁都能从中得利——因为不管谁死,都能切断郑国或莱国对纪国的支持……”他看她一眼,摇摇头,毫不遮掩他的惋惜,“这一本万利的好时机,我却将机会用在你身上,啧……作为一名谍者,一个孩童就能让你方寸大乱,虽然完成任务,但也让我非常失望!”
晏傲雪执天蚕索的手放下来。明白他说的没错,从姜琦出现,她就被感情牵着走,全然忘了来时的目的。
而他为她谋划,本可以让她感恩戴德,却用讨人嫌的口气让她厌烦,因为他根本不在乎——既不在乎她是否领情,也不在乎她是否误会。
她握紧手柄,气焰顿消,有些心虚,可就是不愿服输。
“你利用程大人的贪念,利用我对亲人的眷恋,是人都有弱点,我就不信你能全然无情,毫无弱点!”
子奕眼中神采大盛,似乎对她的机敏表示赞赏。
“智者乐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贪者邀趋其利,愚者不顾其死。”他自讽道:“用我的智,用你的勇,用程炜的贪,用谍者的愚,这四者本身又有何区别?当我企图以智立功业,我就已经被我的弱点所驱使,站在棋盘上了。”他又是一个冷嘲热讽的笑,不过这次更多是自嘲的成分,“走吧,下一盘棋局可不能迟了。”
看他挥袍袖转身离去,她愣在当场。
他竟将自己当作棋子!原来他不仅嘲讽众人,还嘲讽自己。因为明白他跟所有人都一样是棋子,明白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皆被他想要建立的功业驱使,他才故意冷冷地嘲笑,辛辣地讥讽,多少有些自厌自弃的感觉。她忽然对他心生敬意,因他作为统帅,敢将自己当作棋子站在战场前线,像齐太公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