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氏回到家,叫住陆友富:“以后说话,不要这么文绉绉的跩文,就说大白话就好。”这么多年了,做为成年子侄,屈氏没事一般不这么直白的教训他们。陆友富被说的讪讪然。
屈氏怕他老大不小了难为情,又夸奖道:“十三的亲事定的不错。”何小西现在的脾气性格,特别对屈伯娘的心思。自认为跟她年轻的时候一样一样的。特别欣赏。
这儿女亲事是女人的责任,这样夸他还不如不夸呢。屈伯娘走了,留下陆友富在原地苦笑。陆大嫂在旁边不远处围观了全场。看他这样,偷着乐:该,看你还有事没事跩文瞎嘚瑟不。
同一时间,途经小城的火车停靠进站。一位老人带着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年轻人上了火车。这三人,正是陆友富之前要盘下的那家估衣店里钟掌柜祖孙三代。
他们之前要把店铺出兑给陆友富,就是因为他们家在沪城的亲戚,来信说如今开厂做西药生产青霉素能赚大钱。让他们酬钱入股,大家一起发财。所以祖孙三代就带着钱,踏上去沪城的旅途。所有的钱都用一个布包装着,放在一只藤编的手提箱里。
因为事关重大,这可是一大家子的全部身家。三人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盯着手提箱,不敢有丝毫轻忽。
火车还不是后世那种提速了的,特别慢。不仅慢,还逢站必停,一路上小站又多。就见那火车“哐嘁哐嘁”到了一站,呼啦啦上来一群人。人人都提着大包袱小行李,有些扛着大麻袋,更有提着鸡鸭鹅笼的。有上的也有下的,呼啦啦一群人下车。
也有人是久坐疲乏,下去透透风。总之是上车的比下车的人多。车厢里越来越拥挤,空气越来越污浊。
哐嘁哐嘁声中,火车走走停停到了邻城海城。这里是个大站,火车停的时候久一些。钟掌柜年长,加上车厢里空气污浊,久坐不舒服,面色有些难看。中年人关心的问他:“爹,我陪你下去透透气吧。”
旁边几个人,一听这话,立刻精神一振。钟掌柜有气无力的摇摇头:“不用,再坚持坚持,到了就能安心休息了。”年轻人也劝:“这里离沪城还远着呢,还是去透透气吧,不走远,去站台上走走。”
钟掌柜就是固执的坚持己见。抱着手提藤箱就是不撒手。把旁边那些人气得暗暗咬牙:老不死的老东西,死要钱。
伴着长长的汽笛声,火车再次缓缓启动。走了一程,钟掌柜动了动,终于忍耐不住了,跟中年人说:“扶我去一趟厕所。”
那些人暗暗交换一下眼神:人有三急,任你再谨慎、再老奸巨猾,也有顾不上的时候。几双眼睛在暗处黏在藤箱上,看着它从钟掌柜的手里,被递到年轻人的手中。
钟掌柜嘱咐年轻人:“我们去去就来,你看好东西。”
有人使了个眼色,就有两个人先于他们分别去了车厢前端和后面的厕所。待钟掌柜父子刚刚离开,就有人一屁股坐到原来他们坐的位置上。年轻人提醒:“这里有人,去厕所了,一会就回来了。”
“马勒戈壁的,不就一个破位置吗,坐坐怎么了?”那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上手推他。年轻人气急:“你怎么骂人呢!”“骂你?老子还要揍你呢!”旁边就有人嚷嚷:“对,揍他,空着位子不让人坐一会,心太黑了,揍他。”
混乱之始,年轻人抱在怀里的藤箱先是被他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一群人上前推推搡搡他的时候,桌子上放着的藤箱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钟掌柜父子去了车厢前端的厕所。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了五六个人在排队。其中一个人,足足在厕所里呆了好几分钟。外面的人实在等的着急,使劲拍着门。那人才一脸便秘样的捂着肚子出来。
等钟掌柜从厕所出来的时候,车上的乘务员就过来锁厕所门了。这是火车马上就要进入市区了,进入市区的时候厕所要禁止使用。
中年人扶着钟掌柜回到座位去。远远就看到儿子伏在座位上。走近一看,年轻人嘴角被打破了,正往外渗着血。看到他们,想说话先疼地咝咝叫。钟掌柜大惊失色:“宏达,怎么了?谁打的你?”
突然想起什么,扫视一眼座位上,问他:“箱子呢?”年轻人指着面前:“箱子在……,”面前空空如也“刚刚还在这儿的呐!”也顾不得疼痛了,起身左右寻找。
再看看周围,刚才跟他争吵的人全都不见了,恍然大悟:“那些人是贼。”
跟他祖父和父亲解释事发的经过。旁边刚刚给那人帮腔的也明白过来,这就是针对祖孙三人做下的套。
三个人赶紧去找乘务员。此时,火车缓缓进站。待他们从拥挤的人群里挤过去,找到乘务员的时候,下车的,上车的人早乱哄哄挤作一团。哪里还能找到那些人的踪影。
一生的积蓄啊,全没了。
钟掌柜状若癫狂,痛哭失声:“钱,我的钱,我的钱啊,没了,全没了。完了,全完了。这些该死的贼,这些杀千刀的贼。全完了。”
站起来,对着孙子一顿拳打脚踢之后,晕倒在地。多亏旁边他儿子见势不妙拉了他一把,才没摔得头破血流。
乘务员和乘警也非常同情他们的遭遇。但是,这流动的火车上,每天被窃的财物不知凡几。能找回来的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