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凰诧异的看着黛娘,她几乎脱口就追问她他在哪儿,但幸好开口的一霎,理智提醒了她,于是她匆匆的改了口:“你一个大姑娘的,成日都在府里,人家在何处你怎么会知道?莫不是你要拉我去隔壁寻他?仔细给你二哥知道,又讨一顿说!”
黛娘眨巴了眼:“难道他不在署办的吗?”
夜凰心中的期待立刻下落,敷衍的扫了眼黛娘:“我不知道,别来问我,总之,你二哥说的清楚,你们是不能在一起的,我劝你还是算了吧!”
“不能在一起……”黛娘咬着唇:“这不都是你们说的嘛,若我们不觉得的呢?”
夜凰看着她忽然就昂了下巴:“你们不觉得又怎样?难道你和他在一起就一定快乐了?人家是马帮的帮主,那是要走南闯北的跑的,你呢?你可是家宅闺秀,几时受过苦?你是不是觉得那样特洒脱,特自由?你以为露宿山林,风吹日晒的就是美好吗?你有没想过虫蛇鼠蚁的围着你转?你又没想过风餐露宿啃的全是坚硬的难以下咽的馒头?还有你是女子,遇上那几天不便,你又……”
“我不要听这些!”黛娘伸手捂上耳朵:“说到底就是您们不希望我和他在一起!说什么身份差别,我一点都不觉得!”
夜凰一把拉下她的手:“身份就是横沟,你们跨不过的!何况,你也不必说什么在一起,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人家的心里也未必有你!”
“你说什么?难道他,他有家室了不成?”黛娘反手抓了夜凰的胳膊急问,夜凰则扭了头说到:“我,我那天和你二哥出去,遇到蓝帮主和一个女子在一起,听说马帮里的人都喊她……夫人来着,而且他们很亲密。”
“什么?”黛娘狠狠地一跺脚:“他怎能这样?”说着又盯夜凰:“那女的漂亮吗?那女的多大年纪?”
夜凰缩了下脖子:“和你差不多大小,可能还大你一点,漂亮倒是挺漂亮的……”
“比我漂亮吗?”黛娘盯着夜凰。
夜凰舔了下舌头点了头,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撒谎:“是的,她,比你,漂亮!”
黛娘怒了下嘴:“那,身材呢?”她说着还特异挺了胸,夜凰差点就笑出来,死绷着说到:“她比你的大些,身材也好,人家还背着娥眉刺,应该武功不低吧!总之练家子的身材都不错的……”
“武功?难道她是女侠?”黛娘忽而就眼里闪了光彩出来。
“应该是……”夜凰觉得黛娘的神色有点诡异,小心的才接了口,黛娘却笑了起来:“呵呵,呵呵……”
夜凰紧张的抓了黛娘:“你没事吧?你怎么笑得出来啊……哎呀,天涯何处无芳草呢是不是?你别这样啊,你这样可吓人……”
“吓人?”黛娘摸了下自己的脸:“我高兴啊……”
“高兴?”夜凰都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是啊,高兴!输给比我漂亮还会武功的女侠,不丢人,呵呵,而且也不坏啊,她们两个人一起闯荡江湖,肯定不错!”
“你,你这么快就,就想通了?”夜凰有些不能接受,她在怀疑是不是黛娘在强撑,可黛娘眨巴了下眼睛,就把夜凰的手往下扯:“我很好啊,我以为他一个人呢,自是想和他在一起,可是他要是已经和一个漂亮又会武功的女侠在一起,那我,那我让让位也没什么啦!何况你们也说我们身份不合适不是?”黛娘说着一笑:“那茶肆里的先生说了,那种江湖侠侣才叫般配!”
黛娘说着伸手擦抹了眼泪鼻涕,在夜凰还没回神的状态下,竟是满意的走了,夜凰站在那里好半天才无语的看向房梁:她就一丫头,我跟着叫什么真儿啊!人家说风就是雨的,这甩人也利索,我怎么就傻乎乎的把自己绕里面?
她算是明白过来黛娘对蓝飒属于完全的明星式崇拜,根本算不上什么情窦初开,至于她自己,她倒也明白过来自己是该放手了:劝小丫头的时候倒说的清楚,这些话何尝不是说给我听呢?既然我们身份不合适,他又要顾忌他的马帮选择了放弃,选择对我说对不起,我又何必去自作可怜呢?失恋而已,难道一定要痛苦吗?我夜凰条件可不差,机会多的是!何况我现在那么忙,还要找宝石,还要哄墨纪,还要……这般少件事牵挂着,倒也不错!
她伸开双手高举于顶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夜凰!大步向前,他不适合你,那就说明你的良人还在前方!她思想着顺手往前一指,这就看见手指指向的院口处竟出现了墨纪的身影,心中一惊,她立刻缩了手,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巧合,巧合而已!他是你要祸害的目标,不是你的良人!不是!
她安抚自己的时候,墨纪已经快步走了进来,一进门第一句就是问她:“黛娘跑来做什么?怎么又哭又笑的?问她又不说!”
夜凰撇了嘴:“婆母说要给她定亲事,她不高兴,跑我这里诉苦,至于这又哭又笑的是我告诉她,蓝帮主已经有了叶姑娘,她一厢情愿来着,人家就这么走了,我也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伤心还是开心。”
墨纪听了摇了下头:“自是伤心吧,想来那笑也不过强撑。”说着他动手拿了茶壶给自己倒茶,人却问到:“你呢?”
夜凰愣了愣:“什么我呢?”
墨纪把茶杯里的茶喝了,看向夜凰:“你先前不还为他哭吗?如今黛娘都知道不成要放弃,你呢?”
夜凰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墨纪,忽而一昂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墨纪笑了一下:“好吧,那就不知道吧,但你最好,记得你我的协议。”
“这话对你自己说才是合适!”夜凰说着往桌边去:“你不是在署办忙的嘛,怎么又回来了?莫非又拉下什么东西?”
墨纪看她一眼:“董大人明早就要启程去下个府镇,刚刚发了帖子来,晚上请我们夫妻二人去望江楼吃饭,我特意回来和你招呼一声,叫你准备一二,好跟我去!”
“董大人?”夜凰眨眨眼,想起几天前提起过的那个两江总督,当下点了点头:“就我们吗?大哥他们也要去吧?”
“自然,不仅是大哥,连我爹娘也都有请。”
“公公和婆母也去?”夜凰有点意外,毕竟照顾官员这种应酬她能理解,但连公婆都去却未免奇怪了些,毕竟公公可没当过什么官哦!
“张大人相陪的,估计董大人已经知道张大人私下与我父亲相谈的事,想来也就是给他们找个台阶彼此缓和一二吧!”墨纪说着冲夜凰一笑:“你可要打扮的贵气一点,毕竟你是梁国公府出来的。”
夜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墨纪点了头起身折转而去,夜凰看着他出了院后,才勾着唇笑了一下:“和我说协议,照我看忘掉的是你吧!”
……
夜凰在屋里折腾了一来回,翻找出了一身胭脂红的正装来穿套上,想着墨墨嘱咐的贵气,又想着艾辰那丫头的心思,她特意的从镯子里翻出了一对镶蓝宝衔珠的翟头流苏对钗来,插于高盘髻的两侧,又给手上带了一颗白猫眼的戒指,最后更是找出一对深红色碧玺耳坠吊在了耳朵上。
将这三样华贵的东西一上身,夜凰面对铜镜,便觉得自己一下找到了数月前那做郡主时的感觉,便执着黛石一面轻轻淡淡的描眉,一面想着那药内有毒的事,自己该怎么做,怎么应对……
“砰”的一声响,打断她的思绪,听起来似乎是院门的动静,这令她急步向外屋去,而房门一开,艾辰一身泥土的冲了进来,还立刻伸手把房门给关上了。
“艾辰?”夜凰没想到艾辰如此狼狈之像,正要言语问她怎么了,艾辰此时却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她,而后咳了一下才喊了人:“小姐……”
夜凰伸手摸了下脸,想起自己只画了半边眉,便撇了嘴:“我又没剃眉的,就算只描半边也不至于你这般看我吧?”
“不,不是,奴婢失态是因为,小姐,小姐您真美!”艾辰急忙地说着并赶紧低了头,于是那头上的草土渣子都落了些下来,夜凰忙是后退一步:“行了,别拍马屁了,瞧你,怎么弄了这一身的泥?就跟掉进土坑里似的,我说你干嘛去了?”
艾辰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奴婢也不想弄一身泥的,只是没办法啊。”说着她从袖袋里摸出了个布袋来递给了夜凰:“奴婢去寻这个了,小姐看看可对?”
夜凰立马把布袋打开,往里面一摸就摸到了一块玉牌,她仔细的瞧了下,是那福寿玉牌没错,但,只有一个,是寿字牌。
“怎么只有一个?”夜凰看向艾辰,艾辰摇了头:“这个奴婢不知道,奴婢在那盒子里翻来覆去的找了半天,就只看到这么一块玉牌!想了想您说的是一对,可别的也不是,只好先带了这个来给您看!”
“怎么只剩一个了呢?”夜凰挑眉:“你说这些是收在盒子里的?”
“对,是个盒子,太太把值钱的首饰珠宝都放在盒子里。”
“那盒子里都有些什么?”夜凰一听艾辰这么说,立刻想到了自己要找的宝石。
“就是一些镯子,链子,珠花之类的,奴婢看过了,那里面的东西要说特别值钱的,也没几样,只怕都还没这个玉牌值钱。”
“是吗?那你到说说太太把盒子这是放去了哪儿,竟弄的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儿?”夜凰听了觉得不大放心,便思量着要不要自己去翻上一翻。
艾辰看了眼夜凰,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小姐,太太收东西的地方,您是绝迹想不到的!”
夜凰听了这话,瞧看了艾辰的样子,便笑言:“难道是收在酒窖里?又或者别的地窖?”
艾辰摇摇头,凑到了夜凰的跟前:“太太的屋里可不是咱们这种雕花大床,是,是烧的炕床。”
“所以呢?”
“所以东西就藏在那炕床里!”
“炕床?这怎么可能?”夜凰不信的摇头,毕竟烧炕也就一个口子,还是在屋外的,太太怎会把东西藏在那里。
“小姐您可别不信!奴婢自接您的意,就打听来打听去的,可全家上下谁也不知道太太把东西收在那里,我只得晚上用迷香迷了她和老爷,去她屋里翻,可柜子,房梁的奴婢全找了,也没翻出个所以然来,正想着是不是要去几个地窖翻看,却无意中发现太太睡的是炕床,便觉得奇怪,因为她屋里所有的东西就这张床奇怪了些……”
“这很奇怪吗?有些年纪大的人就喜欢炕床,冬天暖和呗!”
“小姐,是那样没错,可是,您在太太那里看见过进柴的口吗?”
艾辰这么一说,夜凰立刻寻思,眼转了几圈,她还真没想起那个口在什么地方,于是她看向艾辰:“难道真是那炕床?”
艾辰点了头:“是,我当时便觉得那炕床奇怪,猜想着她会不会是在炕床里挖了个洞来藏东西,但人睡在其上,我也不好翻找,就只能再找机会;今日里您叫奴婢回来后,奴婢就盯着那边,看有没机会,说来也巧快正午的时候,太太出府了,我便趁机溜了进去翻找,但掀起整个床铺也没看见有洞,便思量着是不是我弄错了,就又在屋里找了圈,结果太太回来了,我一时溜不出去,就只好躲进了角柜里,结果倒看见太太一个人在炕床便摸索了一下,就搬开了一块板子,我这才知道,原来那床不是炕床,而是大床外面拿泥巴给糊了一层!”
“啊?你的意思是,那床底下全是空的?”
艾辰点了头:“是的,那底下是空的,不过我从角柜里看的清楚,那里面放着三个大小不等的箱子和一个盒子,当时我就看见太太开了一个箱子,放进去了一些银两,而后开了那盒子,丢进去一个布袋,便把它们都合上了,继而把那板子挡了回去,还真看不出来,那是个假炕床!”
艾辰说着脸上挂着笑,夜凰却觉得这谭氏未免过火,家里放个东西怎么跟防贼一般,便皱了眉:“那之后呢,你是怎么拿到东西又怎么脱身回来的?”
“太太弄完了,就在屋里坐着喝了会茶,陆妈妈说田媒婆来了,太太就招呼了人在外面说话,我就趁机溜了出来,从窗户里瞧着她们一家一家的说,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完,就麻起胆子把那炕床的挡板给拿了下来,而后从那盒子里只翻到了这一个玉牌。”
“你就没去翻翻其他几个?”
“不好翻,三个箱子大小不已,最大的若要翻必须要拖出箱子来,中间的那个挂着锁子,我一时也不好弄,只得翻了那个小的,里面都是一锭锭的银子,并无珠宝之类的,便合了箱子,放回了挡板,可那个时候,黛娘却和太太争执了起来,人被太太扯回了屋,我一时不好闪躲,只能还是藏身在衣柜内,听太太劝黛娘选合适的姑爷。”
“之后呢?”
“之后就是黛娘和太太争了几句,人就跑了,太太喊了陆妈妈进去说了阵子话,而后就歇下了,陆妈妈就在屋里绣东西,弄的我也没法出来,幸好刚才大爷去了屋里说是晚上有局请太太过去,太太这才同他出去,去了隔壁的书房,那陆妈妈这随在了门口,我一时出了角柜,却没法出屋,只得从净房出的小窗钻了出来,那后面连着后院,有下人在,为了不被看见,我只能用爬的从那些花草后面穿过,可昨个下了雨的,这地面潮湿的,难免我身上都是泥土了呗。”
夜凰听了算是明白过来:“那你进来没人瞧见吧?”
“这您放心,没人瞧见!”艾辰说着一脸笑容,夜凰冲她摆了手:“快去洗洗吧,免得来了人瞧见,还不好说了!”
艾辰点着头迎了这就回去擦洗打整,夜凰则捉了扫帚把屋里的这点泥土草屑的给扫了个干净,而后才捏着那玉牌去了净室将其收进了镯子,复又出来继续给自己上妆。
哎,只剩下一块玉牌,这可不成……会不会谭氏把它给带在身上了呢?不,不会,她那么抠啬,只怕才舍不得这东西出来见光呢!
夜凰想着丢了黛石,随手捞了张红纸含在唇间,便起身在屋里转了起来:这么想哪里有个眉目?不如我晚上亲自去她房里转一转的好,要是这对玉牌失了一个,那可要心疼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