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三郎坐在地上,看着过来的压路机喘着粗气,仿佛一座山一样迎面而来,有些心惊。直到机器过去,声音变得很小了,才对身边的父亲道:“阿爹,这怪物看着真是瘆人!我听一起做活的人说,前几日一只獐子不知发了什么疯,在这机器过去的时候,跑到了下面。结果机器根本不知晓,一路压过去,那獐子成了肉饼。那人说的,血肉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张皮在那里。”
说到这里,孙三郎抖了抖身子,好似真被吓到了。
孙阿爹不紧不慢地道:“你知道什么。我听人说,这叫做蒸汽机,是烧煤的。这里的不过是用来压路,汴河上面可是用来拉船,一台胜过数百纤夫。若不是如此,怎么会有这么多厢军到我们这里来。”
孙三郎道:“真是作怪,怎么会有人想出这种东西?没这机器,我们夯路还能再做几天。”
孙阿爹悠悠地道:“不要听人乱讲。没这样的机器,也不会建这么大的铁监,我们连筑路的活计都没有。地里的煤和铁不知埋了多少年,最近要挖,我们才有活做,才有了钱拿。”
正在这时,吴六叔过来,大声道:“全部过来,领钱了!今天晚上衙门里备了酒,每人两个白面馒头,一大碗猪肉炖豆腐,让你们吃饱喝足!”
孙三郎从地上一下蹦起来,对父亲道:“阿爹,我过去领钱!此番事了,我们拿了钱回去,收过了秋天的庄稼,再买头牛,过了年建几间房子。”
孙阿爹笑道:“房子建起来,再给你娶一个浑家,便是好人家。”
孙三郎听了,浑身都是力气,快步跑到吴六叔面前。
衙门的钱是吏人每日发的,不经吴六叔的手。现在发的,是活做得好,时间短的赏钱。为了领这赏钱,越到后面,路就修得越快越好。难得衙门良心,一直到修路结束,标准也没变,人人都有份。
看着孙三郎过来,吴六叔道:“叫你阿爹过来,这钱要发到做活的每个人手里。还有,发完钱还有话说。三郎,我们的好日子来了,你用些心!”
孙三郎嘟囔道:“我自己阿爹的钱,如何不能代领?真是作怪!”
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跑回去,让父亲过来领钱。
吴六叔看着孙三郎,暗暗摇头。亲生父子怎么了,钱的面前,一样说不清楚。朝廷虽然有祖父在不得分居异财的律条,但又有按家产分户等的规矩,乡下地方,大多数儿子长大之后就分居,这个时代其实以小家庭为主。家产分了,父子之间因为钱财的事翻脸的可不鲜见,吴六叔见得多了。孙家一样是儿子分家另过,不过孙三郎年纪最跟父子住在一起罢了。
做活的人围着吴六步,嘻笑打闹,开心得很。两个月连工钱带赏钱,一共两贯多足钱,回去可以办很多大事。不在于这钱的数目,最关键的是发现钱,这是种地的农民最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