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出嫁前夕,李昭容宫中——
李昭容遣退了宫人,眼睛通红地看着眼睛通红的山阳,声音哽咽:“我的儿啊,为什么偏偏是你遭了这份罪。”
“母妃,母妃。”山阳公主悲泣着,想安慰自己的母亲,却不知从何开口。
“母妃再去求你父皇,就算前朝,也从没有过金枝玉叶去和亲的啊!”李昭容瘫坐在地上,头发已经半白了。
“母妃,别去了。这些时日,父皇也来看过您,可有半分犹豫?女儿这么些年的锦衣玉食,也该着为百姓做什么了。”山阳拉着李昭容的胳膊,吸了吸鼻子,想逼回自己的眼泪,可她终究是个富贵窝里长大的女孩,眼泪依旧不听使唤地往下淌。
“圣人他好狠的心啊!”李昭容知道再不能挽回什么,她恨圣人,可更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家族式微,恨不能护住自己的女儿,让她豆蔻年华,却要终老异乡。
“母妃,女儿,女儿明日便要出嫁了,您可不兴这样,女儿大喜的日子,可不兴落泪啊。”山阳用手背擦了擦滑到唇角的眼泪,深吸了一口气,劝哄李昭容。
“我儿,我儿啊!”可山阳越是如此,李昭容的心越难受。
“母妃,前些日子大哥送了我一支舞,我跳给您看好不好?”山阳看着李昭容日益苍老的面容,眼泪又要往下淌。她不等李昭容说话,自顾自地起身,绕着空旷地宫殿开始跳起舞来。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山阳一边跳一边流泪,直到腰肢酸软,再也抬不起腿。
月已上枝头,她没有遵守宫里的规矩回到自己的寝殿,而是蜷缩在李昭容的床榻上,她不想看到满是红色的喜庆热闹。她知道圣人是知道她没回去的,她也明白现在都没有内侍来催促她,是圣人作为父亲对自己的愧疚以及纵容。
望着床边层层叠叠的纱幔,穿过它们,便是无边无尽的黑夜,山阳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正当她自怜自哀的时候,一双温暖的大手揽过她微颤的身子,李昭容轻轻拍着她,山阳的眼泪更加汹涌了,她把头埋在了被子里,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日,山阳端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嬷嬷给她净了面,抹了膏子,用细麻线绕成个三角在她脸上绞动。半晌过后,又为她重新净了面,一层一层地上了脂粉,却独留了口脂没有上。
山阳正不解,便有五个小鬟端着托盘鱼贯而入,托盘上都是她素日爱吃的食物,为她上妆的嬷嬷在她耳边悄声道:“圣人特意吩咐的。”
山阳的眼圈瞬间红了,慌忙仰起头来,嬷嬷拿了丝帕,轻轻在她眼底沾着,口里念叨着:“公主可不兴哭了,妆哭花了可让人笑话。”
山阳深呼吸着,好容易缓了下来,便让丫鬟们为她梳上高髻,穿上金丝银线绣成的,缀满宝石的嫁衣,这才移步桌前,优雅地开始吃东西。吃着吃着,山阳觉得自己的眼睛又开始模糊了,不知自己日后,可还能品的到这家乡的饭菜?
想到这儿,桌上的荷花蹄燕、糯米蒸桃脯、金玉满堂、双白芙蓉丸子顿时失了香味,山阳放下银筷,倒是饮了一小杯桃花醉,不顾满屋宫女内侍,走到窗边看着殿外的热闹。山阳瞧了好长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问她身后的嬷嬷:“母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