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爷带着小娘去了园子。”琴娘本是跟着父女二人的，后见萧贤带着萧瑾瑜去了花园，便乖觉的退了下去，回到了顾氏身边伺候。

顾氏当初孤注一掷，陪着萧贤来了广陵县，身边的婢女就只带了琴音一个，还是琴音自己苦苦哀求广陵王求来的。顾氏知晓萧贤的王爷名头不过是面上好看罢了，实际上她们不过是惹怒圣人，流放广陵的罪人罢了。此时若是拖家带口，仆从如云，怕是更让圣人恼怒。她原是不打算带任何一个侍女的，却没想着琴娘去求了萧贤跟了来。

“琴音，爷的行踪，不必汇报于我的。”顾氏放下刚刚抿了两口的盛着放的微凉的水的陶杯，叹了口气，温柔的看向眼眶微红的琴娘。

“娘子。”琴娘语气有些失落。

“你知道的，琴音。”顾氏的眸光不变，只是语气较之前又轻柔了更多。

“娘子，何苦呢？”琴娘的眼眶蓄满了泪水，她努力眨眨眼，将泪水逼了回去。

“因为皇后娘娘说，只要有她在，就容不得其他人觊觎太子之位啊。”顾氏依旧笑着，神色依旧温柔：“我的身子怕是再难有孕了，此生也就瑾娘一个孩儿了。我为了他吃了这么些苦，怎么着也得为我的孩儿谋一条路罢，不管日后他的子嗣们如何，只有我的瑾娘是他一手教养大的。凭着这些情分，我的瑾娘日后何愁没有一条康庄大路？好了琴音，你去瞧瞧厨房里的粥好了吗，若是好了，便去请爷来用膳吧。”

“是，娘子。”琴娘叹了口气，行了礼便去了厨房。

见琴娘离开，顾知书自嘲的笑了笑。她身为颍川顾家的嫡支嫡女，自小便知道自己是要嫁入皇家的，所学的也不只是后宅手段，而是如何当好当家主母，甚至如何掌管六宫。新婚燕尔，她也曾为风流潇洒的夫君动了情，可随着府中的侍妾一位一位的进，再多的情分也会磨没了的，更何况府中还有一位盛宠不衰的侧妃姚氏。那段日子，每晚她只能靠着琴音，一点一点的熬着苦夜，对外还要当一个识大体，温婉贤淑的秦王妃，甚至是太子妃。那个男人，他只给自己身为正妃的体面，自己也只有身为正妃的体面。若非她的兄长在前朝得势，她自小学的手段也了得，只怕她连着正妃的尊荣体面都没了。可上天终究是垂怜她的，不是吗？

“娘亲，娘亲。”门外传来的软糯童音唤醒了顾氏的思绪，她温柔的看着蹦蹦跳跳朝自己奔来的女娃，轻声道：“瑾娘慢些，小心跌了。”

待女娃跑到她的近前，顾氏一下搂住她，把她圈进自己的怀里，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方柔软的巾帕，温柔的替女童擦拭着额角的汗。

萧贤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在东宫时，他原本觉得顾氏刻板，但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给她足够的尊荣体面便够了。直到她缷钗解环，陪他离了京城，他才开始正眼看待这位识大体，懂大局的温婉女子：“淑娘，你身子不好，少做些针线活吧。若是缺了什么，便使了人去买就可以了。”

“爷，妾身无碍的。那些侍卫虽说是保护爷的，但是谁也不知是否有眼线。能自己做的，还是自己做罢。”顾氏收起了巾帕，依旧搂着萧瑾瑜，抬眼看向萧贤，眸光里是萧贤一眼便能看到底的依赖。

“淑娘。”萧贤心下感动，但是他被贬谪的实情实在不能为人所知，只有等着他回京了，加倍对淑娘好了。

“爷，琴音去厨房看着晚膳了，半日爷也累了，要不用了膳早些休息吧？兄长的书信明日便到了，最近京中的事可是不少，虽说要职未动，但陆陆续续地也撤处了不少人。”顾氏拍了拍她怀中的女儿，见她不躲不闪，无奈的笑了。罢了，听就听着吧，反正这事儿她也不少知道。

“也好。辛苦你了，淑娘。”萧贤起身，熟练地抱起顾氏怀中的萧瑾瑜，方便她起身。那边的琴娘也将饭菜放凉到了刚能入口的温度，将俭朴的三碗粥并两道小菜摆上了桌。萧贤早就习惯了这样的饭菜，但是看着他怀中的小人儿，又想起他其他的妃妾、孩子从未受过这样的苦楚，就算是受了他的牵连搬离太子府，她们在京中也缺不了锦衣玉食。这位温文尔雅的广陵王，第一次从心中开始厌恶起那些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