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曹家和陈家真的敢对盐政之事伸手,怕也是嫌自己命太长了,日子过得太好了罢。然,以如今的形势来看,曹家和陈家怕是清白不了。至于程家,不知道是隐藏的太深,让人抓不到把柄,还是真的被排挤,对此事不知情。不论如何,一旦曹、陈被定罪,凭着姻亲的关系,程家也跑不掉。程家也别觉得冤枉,世家这么些年是个什么德行,仔细查下去谁手上没几条人命?至于放出风声,只忠前宋,避世不出的糜、徐二家,当今皇位上的,可不是那个需要招揽贤才的先帝爷了,若是再不识趣儿,也别怪圣人杀鸡儆猴了。
萧贤正想着盐政之事,冷不丁觉得下巴一痛。这才想起来自己怀中抱着他的小女儿,低头一瞧,这才发现小女儿怕是不高兴自己半晌没有搭理她,用小手扯着自己的胡子令自己回神呢:“瑾儿,可是无聊了?”
“爹爹,什么是遐迩一体,率宾归王?”萧瑾瑜虽说才两岁半,却神智早开,顾知书原本想着从班姬的《女戒》开始教起,却没想着说了不过两句,萧瑾瑜便扭了身子下地,噔噔跑着将她闲时写的两句话拿了来。仔细一瞧,正是她闲来无事,默的千字文。又想着自己从小也是从这学起的,便改了主意,从千字文教起。
“呦,我的小瑾娘还会不懂就问呐!”萧贤宠爱地捏了捏萧瑾瑜的白嫩脸蛋,将她放在地上,牵着她的小手朝着王府的后花园走去:“瑾儿,这句话呢,是说自古至今,那些贤君爱护和养育百姓,让远方的少数民族都俯首称臣,举国上下无论远近都统一了,所有的臣民都归顺天子。”
“爹爹,就像太祖和祖父一样吗?”萧瑾瑜好奇地抬起头,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瞧着萧贤,软萌得萧贤心都要化了。
“是啊,瑾儿。就像太祖和祖父一样。你的祖父当初推拒无果,初临帝位时,国政赤字,入不敷出。京城百姓还好些,偏僻苦寒之地甚至易子而食。”萧贤也不管萧瑾瑜是否能听得懂,兀自说得开心。
“啊,爹爹,你不是说过,虎毒不食子吗?”萧瑾瑜皱了皱眉头,有些瑟缩。
“瑾儿不怕,这种乱世啊,就当出英雄。太祖就是这样的一个英雄啊,他先是调整苛政,肃贪反腐,使得国库丰盈;而后平定内乱,国家始安;用兵神武,设三大都护府,安定边疆。帝位稳定后减免赋税,巡视河防,革除积弊,整饬财政。在位期间,八方来朝,皆口呼圣明。”萧贤安抚地摸了摸萧瑾瑜的头。
“哇!瑾儿也要当一个太祖那样的人!”萧瑾瑜有些话还不太明白,只看着萧贤心驰神往的样子,不自主也有些向往。殊不知一个小小的白面儿似的人儿,故作正经的样子着实逗笑了萧贤,他心中因盐政之事而起的烦躁感也散去了许多。
“好,我的瑾儿志向远大。”萧贤笑着起身,拉着萧瑾瑜往顾氏居住的屋子走去。说起萧贤,自小被当做太子培养,所涉猎的知识自是很广,说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不为过。自他被贬谪来了广陵,事事不顺心意,原本可以说几句知心话的顾氏也忙于打理府中事务,此地的大小官员也并非可推心置腹之人,环顾四周,只觉满目疮痍。故而烦闷之时,都是抱着萧瑾瑜,给她讲讲自己所熟知的奇闻轶事,古今明君政法,也颇有些借古讽今,哀叹自己遭遇的意味。
故此,萧瑾瑜虽说是由顾氏教导,实则跟在萧贤屁股后边的时间较长。萧贤又因着习惯,凡事先谈政,再论人,后议事。长此以往,萧瑾瑜对那些千字文劝学诗还懵懵懂懂的时候,那些前朝的明君贤臣,清明政治倒是知道了七七八八。其中,更以本朝开国皇帝梁太祖为最。虽说其末期信神拜佛,却也没闹出什么僧人参政的事儿,子不言父过,更遑论萧贤自小便崇拜这位学识渊博,眼光长远的祖父,便捡着其光明伟岸的一面教导萧瑾瑜,令她对这位已经逝世的老人满是崇拜。
内院,顾氏正坐在榻上,左手边摆着一个藤编的篓子,里边是散乱的布料和分的整齐的绣线。她的面前摆着绣架,绣架上是绣了大半幅的云水花纹,许是绣的累了,她将绣花针小心翼翼地扎在布上,顺时针转了转头,待觉得好了许多之后,拿起右手边小几上的陶杯,倒了半杯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