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大出来后我不着急回家,去了一家叫做听风的咖啡店,这家店铺恰巧开在江大附近的银湖路上。
那条路两旁种着清一色的银杏树,春天的时候常青,秋天10月底的时候一片金黄。
那家咖啡店的前身是个奶茶店,2个月前刚改成咖啡店,想必是男主人改的,到符合他的身份。
咖啡馆的女主人定期需要来我们院做检查,她有失忆症,会不间断忘记很多事情,很多人,病情发作起来的时候她连自己都会忘记,更不要说男主人。
精神病人的家属除了开销,要承担的精神压力也是很大的,对她来说,唯一幸运的是,咖啡馆的男主人从未想过离弃她。
我熟练的推开门径直走去吧台打了个招呼:“嘿,好久不见”
“我们见过吗?”女主人抬头显然忘了我是谁。
在这个温馨的气氛下说我是看过你的医生,是一个很惊悚又坏气氛的话,所以我只点了一杯金桔柠檬。
她收费后转身便去制作,我发现她的症状好像更严重,似乎趋于恶化,因为她好像连咖啡怎么煮,饮料怎么配,都不记得,这对一家咖啡馆的主人来说,挺讽刺的。
我看见有人因为过苦的咖啡皱眉离开,也有人因为咖啡过甜皱眉离开,还有人明明要来加冰,但是她却忘了,男主人面对客人的不满推出了各种赠品。
令我值得庆幸的是,金桔柠檬的制作步骤,她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样清楚,我见客人少了些,问向正在研制新咖啡的男主人:“她药有在吃吗?”
“有,只是成效不太明显”
“要是有一天她彻底不记得你了怎么办?”我问。
“没有要是,这已经是常态”男主人看一眼正在制作金桔柠檬的女主人,眼神宠溺有加:“她记得不记得又怎样呢?不重要,我在她身边就好”
每天守着一个不记得自己的人,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告诉她,我是谁,你是谁,我们是什么关系,想想就是一件极为疲累的事情。
有时候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评价一个人容易,真正落在自己头上的时候,大多数人的选择都会一样,如果我是他,我想我是很难坚持下来的。
就在我和男主人这样短暂的谈话期间,我看见她挤压了两次柠檬,并且忘了放糖,我要的冰块她也忘记,我不禁有些后悔,刚刚不应该过度相信女主人,我应该老老实实的排队等待男主人。
想着一会必然的酸爽,我有些郁闷,她的症状确实是严重了很多,她的病程很长,治疗起来也很十分复杂,我之前实习的时候她就来我们医院就诊,到现在我也记不清几年了,恶化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恶化。
病本身其实不恐怖,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才最折磨人,才是恐怖。
而且其实病情发作最受折磨的不是病人,真正受折磨的是病患家属,但病人的痛苦是叠加的,一是清醒后身体上的痛苦,二是给家属造成麻烦的心理负担。
刚刚那么多客人的不满,虽然危机被男主人化解了,但她知道自己刚刚做错了很多步骤,所以她制作饮品的时,嘴里念念有词,面对这样的情况,我当然不可能一通差评,她小心翼翼的将制作好的金桔柠檬推给我。
我只有强颜欢笑的接过她认真制作的金桔柠檬,她期待的看着我,我不好推辞,勉为其难的尝了一口,好在男主人及时端出了西点:“赠品”
她看到男主人又送出赠品,诧异外加愧疚的望着男主人:“我是不是又放错了什么?”
“没有,你只是忘了我们在金桔柠檬的饮品里加了一份赠品”男主人微笑着摸了摸女主人的头。
她并不相信,男主人为了减缓她的愧疚感不惜牺牲我:“不信你问问他”
有什么能够作为铁一般的事实说服她呢,唯有事实,这个情况下兄弟插我两刀,我也只能插自己两刀,喝了一大口,口中的酸涩着实难忍,好在男主人支走了她。
我一口气吃了不少西点,又指了他的镇店之宝,作为我插自己两刀的报酬,他也欣然应允。
酸酸甜甜的味道将我的味蕾炸裂,很是复杂:“拽着我给你们的幸福生活撒糖,对我来说有点虐”
“那要我给你介绍一些女生吗?”
“不了不了,你们那个圈子的女生,不适合我,我感谢你”
“一棍子打死这么多人不太好吧”
“是不太好,目前咖啡馆经营成这样你也不怕赔本”
“她开心,我就不赔本”
我看着儒雅的男主人,想着还会有什么会激起他的情绪,女主人再次回来,我只好再次装模做样的喝一口极为酸爽的金桔柠檬,我感觉我的表情管理有点失败,但是我尽力了。